莫论觉得自己就是平时太惯着展容颜了,这才让她连最基本的准则都忘记了。
距离上场还有五分钟,她就敢出去接电话,跟她接戏的还是影帝,就算是她准时回来,到时候一点准备没有,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莫论心烦意乱的想着,边看时间,边推着一个个的房间开始找。
就在离开场还有一分钟的时候,莫论还没有找到展容颜的人,就连明远那边也没有找到。莫论心急如焚,打电话给她,那边就是一直正在通话中。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跑着找时,前面不远处的房间居然被人推开,里面跑出来一个大红色的身影。
莫论眼睛一缩,感觉自己都要炸了,拔腿就跑了过去。
展容颜因为带着厚重的首饰和复杂的衣服,她打速度并不快,很快便被莫论抓住了手腕。
莫论还没有来得及呵斥,就看见了一张没有任何神采的脸。
那张本来绝美的脸上,此刻连半分神采都没有,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莫论抓着自己的手腕,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莫论一腔火气全然化成了飞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展容颜,毫无生气,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怎么了?”过了足足一分钟,莫论才开口:“你怎么了?”
除了这几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来问她。
一定是出事了。
他心里知道,不然展容颜不会在这个重要时刻,出现这种乱子。
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展容颜随着这句话的落音,眼泪滑落的更快了,她一把将脑袋上的冠玉金冠反手拿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开始挣扎,她摆脱着莫论的控制,向外跑。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莫论的声音蓦然加大,他不知道刚刚谁给展容颜打了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面说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展容颜的这个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然,以她的定力,她不会成这样。
或许是因为莫论的声音加大,展容颜挣扎的动作僵硬在了那里,她像是刚刚回神,很僵硬的,慢慢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了看着自己的莫论,她就开始哭。
这是莫论第一次看见展容颜这样哭,没有任何的声音,泪水恍若决堤一般,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地上。
“你让我走吧,我不拍了。”良久,展容颜才缓缓开口,声音涩的厉害:“我不拍了!”
说完,没有等莫论反应过来,展容颜已经提着宽大的裙摆跑了出去。
雷雨天气就好像是上演的一场灾难电影,莫论跟着跑了出去,在大雨中拉住了展容颜的胳膊,情绪近乎失控:“展容颜!你到底怎么了!你说不拍就不拍!别说对不对得起我,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蛰伏努力了这些年,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你为了什么!现在成功近在咫尺!你说你不拍了,你放弃了!你问问自己,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展容颜像是疯了一般甩掉莫论的手:“不管是为了什么那些我统统不要了!不要了!”
她吼着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便脆弱的蹲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眼泪,她的眼睛开始朦胧,看向这个世界的样子,全都是泪和雨。
她的声音和以往的强势全部都不同,她蹲在地上,开始哽咽,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在缓缓说话,声音空洞又平静,像是再叙述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情:“聂因回来的路上,私家飞机出事,全机,没有一个人生还。”
天空上打了一个雷,声势浩大,莫论觉得那个雷好似劈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令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展容颜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找他们找了多久,她缓缓站起来,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她的眼神里是少有的空灵跟无神,她向莫论伸出了手:“车钥匙。”
莫论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指导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展容颜已经变得清冷的眼神,将钥匙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钥匙,速度很慢。她一步一步的向着车库走去,滂沱的黑夜里,电闪雷鸣在她的身侧,她好似浑然不觉,大红色的古装,像是带着最美的年华,消失在了黑夜里。
展容颜取了车,行驶在漆黑如墨又电闪雷鸣的天气里,心情从大喜大悲变得彻底安静。
她静静的开着车,不知道自己这是想去哪里。巨大的城市灯光闪烁,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在她身后熠熠生辉。
聂因死了。
她的大脑里回响着这个念头,慢慢的笑了出声。那个变态真的死了,姜衍之电话里面泣不成声说着这四个字时候,她就崩溃了。
他终于死了。
可是她为什么却一点点,一点点都开心不起来。
展容颜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她只想将心底那些所有的悲欢情绪,在这一刻里全部都发泄出来。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往事,在她大脑里如同电影一般播放,那些美好的,悲哀的,屈辱的,却在这一刻成为了定格,全部都成了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开始流,她恨自己不够心狠。
泪眼朦胧中,她开车到了聂氏的大楼前,那个繁华的不可一世的大楼前,此刻人影斑驳。
她记得,自己昨天还在这儿见到过聂因。那个时候,他还出言冷然的嘲讽过她。
可是现在,诺大的大厦如同黑夜里的走兽,安静的沉浸在雨幕里。
闪电凄厉的划过夜空,可以清晰的看见聂氏制药的大楼前,围绕了多少的记者。那些闪光灯、拍照灯、快门声、随着那一声声的雷声,全都隐没在了深沉的雨夜里。
展容颜失魂落魄的下了车,那么多人,却好似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一般。
她走到近前,听着那些记者说的话,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一袭大红色的古装,在漆黑泥泞的地上,如同红色的鲜血,在慢慢的绽放。
她耳边回响着那些记者的话。
“聂少去世,聂氏制药以后的发展会不会受影响?”
“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对于聂氏少帅的离世,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正式发表声明呢!”
“聂因不止是受到国内的关注,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关于他的突然去世,你们聂氏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请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好吗?”
而展容颜跌倒在地上,脑海里只回响着那四个字:聂因离世。
他是真的,离世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电闪雷鸣,所有记者第一心扑在最新新闻上。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在人群的边沿上,她倒在雨夜里,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心底那股悲伤的情绪越来越重,让她泣不成声。
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也不会再来羞辱她了。
也不会再她的演艺道路上使绊子了。
一切终于变好了,可她为什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不愿意承认,却还不得不承认。
不管以后她如何如何,聂因这个人,已经彻底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将会是聂因留给她的最后记忆。
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也不会再属于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记者都走了大半,可她还倒在那里,任凭大雨冲刷着她的脸,任凭冰冷刺骨的雨水侵蚀着她的身体。
她躺在那里,哭的声音悲拗又沉重。
最后,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地上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这样是多么的狼狈,她打开了车门,然后又踩了油门。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下意识的在马路上飞驰,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那些被她甩在身后的悲伤又会全部归来。
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缓缓响起来音乐,她听着听着,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失控,眼泪就好似没有限度一样,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缓缓流动着的音乐是一首老歌,名字是什么她记不太清楚,她印象模糊的能跟着哼几句,大概歌词是:
“雷雨世界像场灾难电影。
让现在的我,可怜到底。
对不起,谁也没有时光机器。
想要结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锁区,有关于你,绝口不提。
没关系。”
对不起,谁也没有时光机器。
想要结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任何的、可以商量的、余地。
展容颜猛的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一直流。
她的衣服上沾染了泥泞,看起来狼狈不堪,曾经最在乎形象的她,却对这些毫无反应。
人们从来都是说,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可她展容颜一生,有一次大喜,两次大悲,却全都是因为他。
那是她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大喜,是他像她表白。她那个时候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件事情可以令人这样欣喜。
而大悲。
五年前,他将她抛弃。
她以为那个时候她已经体会到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那种痛苦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是痛到极致的痛。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明白。
那个时候的她,至少有痛可痛。
可如今,她已经无痛可痛。
没想到潦倒斑驳尽是一生,所有悲欢竟都是为他,这点,她从未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