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腾浒又不由得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父亲轻咳了一声,嗔怪地看了我们一眼,淡淡地问道:“腾浒,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
“哥哥你这话就是在怪做弟弟的不经常来看你了。”林腾浒正色道,颇为自觉地找了个距离父亲近的位置坐下,我离这位二伯很近,他的神情倒是十分濡慕,就如同在看自己最尊敬的人一般。
我在心中微微冷哼一声,如果放在以前,或许父亲真的还会上当,可是现在……林腾浒那套虚情假意的亲情早就被我们看得透透的了。
父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林腾浒干笑一声,他这位长兄疼爱他的时候让他觉得懦弱无能得很,可是今天仿佛有哪里不对,兄长的神情怎么这么冷漠?
他摸了摸鼻尖,干笑道:“前些日子手上一直比较忙,这不一得空了,连老婆孩子都没来得及陪,就先来了大哥这里,还请大哥不要计较弟弟前些天的怠慢……”
父亲淡淡地抬眼看他,不由得眯了眯眼。他只觉得昔日里那个神采飞扬间都是大开大合的光彩的弟弟早就远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这具皮囊下的灵魂无时无刻不令他感到齿冷的陌生,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弟弟到底去哪里了?
难道权势真的可以胜过朝夕相处的亲情人心吗?
林腾浒只觉得被父亲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又干笑了两声,看向我,神色间满满都是长辈的温情:“听说浅茹丫头怀孕了,这是好事,恭喜恭喜。打算什么时候和薛家的孩子结婚?”
我明明知道他不安好心,又不得不应付着,便站起身来微微鞠躬,笑着道:“就在近日了,到时候还请二伯赏脸,一定要来参加侄女的婚礼。”
林腾浒眼中的阴狠神色一闪而过,我看到他眼中的神情,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微微皱了皱眉。我自然是知道的,在林腾浒心里,我和薛睿结婚,和林家与薛家联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这是他绝对不想看见的事情。
“呵呵,好啊,看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有了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林腾浒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只是这婚礼上啊,可千万不要请侄女的前夫来,不然侄女这天仙似的人物嫁了旁人去,前夫怎么说也是要闹一闹的。”
我心中一凛,一双眉毛几乎扬了起来。这番话实在是在挑衅了,表面上是在好心叮嘱我,实际上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懂,说出这番过分的话,竟然还有脸摆出一副尊长的样子!
平旌一向疼爱我,比我还先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怒道:“二伯你这是什么话!大喜的好日子在浅茹面前提那渣男,是存心要让你的侄女心中难过吗?”
父亲和母亲的脸色也都变了,尤其是父亲,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一时间嘴唇都气得微微泛白。
二伯摸了摸下巴,眼中阴狠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摇头道:“贤侄,你这话不对,二伯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怎么就变成了想要让一个孕妇心中难过?”
是啊,原来他还知道我是个孕妇!
饶是我定力再好,现在也忍不住气得微微战栗。我和这林腾浒只不过才见了第二次,并不是我自小就习惯他的疯言疯语,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面子,我根本不会搭理这种无耻之徒,现在他出言嘲讽,我又处在晚辈的位置上,重话说不得,轻了说着又没有意思,一时之间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似云看看我,又看看气定神闲地坐着的二伯,轻声道:“我现在算不得林家的人,只能做个局外人看这件事,我倒是觉得,这位伯伯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哦?你又是谁?”二伯作出一副方才看见似云的模样,半挑着眉毛笑道。
父亲硬邦邦地道:“这是平旌的女朋友。”
林腾浒知道再挑衅,他这位好脾气的兄长只怕也是要生气的了,就更不要说坐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母亲了。便规规矩矩地笑着说:“林家是个好去处,这两个孩子都是大喜了。”
我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听见他这虚情假意的话来,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能最惹人厌烦的就是这种亲戚了,断又断不掉,想要亲近他也没有半点能让你亲近的理由,就像是卡在嗓子眼里的鱼刺一样,永远让你如鲠在喉,一点办法也没有。
“对了,我这里给浅茹这孩子准备了一点心意。”林腾浒笑眯眯地又把脸转向我,把从一进门开始就在手上拿着的长方形礼盒交在我手上。
我吸了一口气,又只能站起来谢过,接过手中盒子的时候只觉得沉甸甸的,但是我却没有一丝一毫想打开的想法。
父亲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幅度极大地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装作刚刚发觉的样子道:“哎呀,这都到饭点了,也不知道林姨做菜了没有?”
林姨是我们家手脚最勤快的一位阿姨,做饭好吃,又是我们的本家,和我们的关系一直处得很好。
平旌轻咳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道:“父亲您忘了,今天中午我们是要外去吃的。”
“噢噢……看我这记性……”父亲笑了两声,转过头问林腾浒道,“和我们出去吃吧?”
“不了不了,哥哥和嫂嫂请儿媳妇吃,我去打搅就不太好了。”林腾浒愣了愣,半客套半实在地道。
平旌和我对视一眼,我心虚地看了看母亲的神色,母亲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便鼓励地向我点了点头。
我便抱着他送给我的那沉甸甸的礼物,笑得咧开了一嘴的牙齿,温温柔柔地道:“那二伯慢走,侄女就不送了。”
“二伯慢走啊,外面日头大,叫司机给您车上的遮光帘放下来。”平旌也眯着眼睛笑道,活像一只满眼笑意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