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苍老的叫喊。
几乎是眨眼间便冲过来的常见,停下手中动作,他此时弯着腰,脚踏柳亦林后背,手中短剑架在后者的脖子上。
剑锋染血,入肉半分。
柳亦林像一条死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偏见此时情形,老头柳印山冷汗直流,他重重咳嗽两声,调整情绪,回过身,看向端坐在茶台前从头至尾不曾挪动分毫的萧明远,用这辈子最小心、最谨慎的语气,轻声说道:“亦林只是没有不在场的证明而已,你这就要杀他吗?”
“如今可是法制社会,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法’字!萧老板,咱们说到底是一家人,打打杀杀不妥,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当然,如果你真有证据能证明,柳建勋的死,是我这不争气的孙子所为,你今天就是当我面杀了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最后一段话,柳印山老眼如云中山峦,云雾缭绕,模糊中透露出悠远,更有着一抹不容置疑和意味深长。
他话里意思是在劝说,可任谁都听得出来,警告意味偏多。
‘你萧明远若敢动手杀人,目无王法,到时可不只是我柳氏家族不会放过你,还有遍布全国的司正员,以及牢狱、枪子……’
柳印山双手不停摩擦拐杖龙头,这些话他没挑明,他不敢直接说出来,怕刺激到那把短剑,怕自己孙子一个说不好就身首异处。
柑普茶,已经是第三泡了。
这种茶叶,最多不能超过三泡,否则就失了味道。
到第四泡,第五泡时,味道会越来越淡,直至如饮白开。
萧明远把最后一口茶喝完,开始收拾茶台上的茶具,约莫过了三四分钟,这个一脸淡漠的男人抽出纸巾擦擦手,扭过头,平静地看着此时如临大敌的老头,淡淡说道:“我没想杀他。”
“他若不跑,何以至此?”
似乎是不习惯萧明远突然文绉绉的话语,常见掏了掏耳朵,弯腰把头凑上去,对脚下瑟瑟发抖的柳亦林说道:“对啊,小子,你跑啥跑?”
萧明远上前一步,示意常见把手中利器挪开,眯着眼,重复问道:“你为什么跑?”
脚下那人,一张脸不知是因惧怕,还是怎的,此时竟通红似血,闻言后,艰难地挪过头,“我……我害怕。”
一个直起腰来有1米78的大男子,竟然当着众人面说自己害怕,不单是常见感到意外,就连刚才还担心自己孙子的老头,也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萧明远脸上却是没有任何意外神色。
事实上,从进了这家别墅,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此时,他蹲在这男人面前,眉头突然深深皱起,似乎是彻底没了耐心,他站起身,拍了拍常见的肩膀,示意收起脚。
他回头看了眼此时面露失望神色的柳印山,只觉得这老头儿好似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可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觉得不对,他颔首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对老头儿淡淡说道:“好了,该了解的,我都了解过了,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萧明远带着身后那位继鼻孔朝天又新学了一招下巴朝天的男子,头也不回离去。
只是走到玻璃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就在其余三人不明所以时,吐出一句话。
“我希望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随后我会亲自调查,倘若有半句假话……下次再来找你们,就不是喝茶了……”
萧明远走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出人意料。
客厅中恢复平静。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来,从没有受过这种屈辱、这种威胁的柳亦林,此时坐在沙发上,脖子缠着纱布,这个男子脸色煞白,如丧家犬一般捂着头不知在懊恼什么。
老头儿柳印山端过来一杯水,茶杯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响,沙发上的男子瞬间如惊弓之鸟般浑身猛的一震,当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爷爷柳印山后,重重舒口气。
他抬起头,表情竟如个孩子一般无助,问道:“爷爷,今天我是不是很丢脸……”
柳印山沉吟,过了片刻,也不出言安慰,只是轻轻点头。
柳亦林如受重击,咧嘴苦笑。
自萧明远离开后,恢复至平常沉稳面色的柳印山,似乎是不忍心自己孙子心性受挫,颔首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道:“恐惧,本就是人们诸多情绪的一种,很平常,这没什么丢人的,一个人若能在面临生死还能保持着冷静……”
说到这,老头儿顿了顿,突然想起方才在屋里一直水波不惊的萧明远,轻轻摇头,改口说道:“总之,亦林你莫要因为刚才自己举动而扰了心境,事实上,刚才我也是差点崩掉心态……”
听到老爷子劝慰,消沉的柳亦林心里好受了些,他闭眼凝气,胸膛起伏片刻,再睁开眼时,恢复了些神采,只是想到方才情形,皱眉疑惑,轻声问道:“爷爷,我不明白,他今天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柳氏族长柳印山叹了口气,老眼微眯,想了半晌,淡淡说道:“应该试探,示威?或者警告吧……”
与此同时,红旗SUV行驶在望州市的一条主干道上,萧明远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停在屏幕上划动,时不时还把手机放在耳边,不知在听什么。
坐在主驾驶的常见,目达耳聪,斜眼偷看,再加上萧明远也没有刻意遮掩,所以手机上的东西他大致看到了,也大概听到了,只是仍疑惑不解,“刚才的话,你都录音了?”
“恩,都录了。”
“录这干嘛?”
萧明远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两条胳膊放在脑后,伸了个懒腰,解释道:“有些话,当时听起来是一回事,回头再仔细想想,拿出来再听的话,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显不知道自家雇主在说什么的常见,挠挠头,换了个话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萧明远闭上眼睛,嘴里吐出两个字,“旭地!”
“那我得回家去换身衣服,瞧我身上恶心的……全是血!”
“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呢,别回家了,直接去买一套。”
“行,你掏钱,反正我也是给你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