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一脸神往,看着那床被褥,怔怔出神。
而此时,同样陷入回忆的柳印山,嘴里说着被打的事,可从他那张老脸上显露出的,却满是笑意。
“真怀念啊……我和你爷爷,这辈子没什么大作为,经常被你祖父祖母教训,棍棒锅铲衣服架,什么东西顺手,抄起来就打,一直都长到快二十岁了,还经常动不动就打……但你祖父却在一件事上,经常夸我俩,哈哈哈……”
说到这,柳印山豪迈大笑。
已经被故事深深吸引的柳棠,忙开口问道:“什么事?”
“我和你爷爷,分别在二十多岁成家,分别为柳家养出两个后辈,一个叫柳建国,一个叫柳建勋。”
柳印山脸上尽显自豪,仿佛又回到年轻时意气风发,他指着自己那张老脸,自嘲笑道:“容我自卖自夸,我这辈子,恐怕也就这点事能拿出来与人去说。”
“那时候,建国七岁大,便显露出远超常人的聪慧,你祖父柳大海高兴得差点把胡子拽掉,而你父亲柳建勋,头脑一般,可却是天生神力,虽和建国同岁,可即使比他大上七八岁的青年,单比力气也没人能斗过他,同样得到你祖父夸赞赏识,曾言道‘未来我柳家百年兴衰,系于此二子’……”
“你祖父将建国和柳建勋带到这间屋子,当时他们才七岁。”
柳印山叹了口气,拉着柳棠小手走到沙发前坐下,提起茶壶想倒茶,发现茶水此时已凉透,于是示意柳棠去接新水。
等到柳棠提着水壶过来,点开电磁炉开关煮水时,突然看到柳印山老眼欣慰,微笑问道:“怎么了族长,又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
“恩。”老人笑着点头,神情竟闪过一丝恍惚,他开口说道:“当年,你父亲柳建勋,也是这般照顾建国……他们在这里,每天饿了就下楼买点吃的,渴了烧水喝,建国在楼上看书,你爹就出去打拳,顺便四处瞎窜,说是寻找真正的武术大师,建国从小身子骨弱,动不动就会闹风寒,若生病了通常也都是建勋照顾他……”
柳棠听到这,突然想起自家别墅下,那个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下楼打拳的男人。
拳法如何,她看不出来。
可那一板一眼的动作,其实现在想来,也挺好看的……
想到这,柳棠嘴角抹起微笑,收回心思,继续听老族长絮叨那些颇有意思的话语。
“你祖父也是真狠心,丢两个小孩子在这里,说是让他们体会当年自己创业时疾苦,孩子那么小,哪儿懂那么多……”
柳印山似乎如今还藏有怨气,不过很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在晚辈面前有些失态,咳嗽两声,接着说道:“那年,你祖父不仅要求我儿建国在一年内将那间书屋内所有书籍通读一遍,还从全国各地遍请无数名师来教你你爹柳建勋学武。”
“呵呵,可是柳建勋虽年级小,却是傲气十足,直接点评那些武术大家全是花架子,上台表演还行,台下全是沽名钓誉之辈,全数撵走,于是你祖父无法,只得搜罗各种武术秘籍来,让他自己先去琢磨,等再长大些,再作考虑。”
说到这,柳印山顿了顿,看到柳棠满眼向往,像个在听爷爷讲故事的孩子般乖巧,不由得哑然失笑,继续说道:“原本,是计划让他们在这里待一年,可谁知,一年过后,我们来接人时,却被你爹直接拦住,声称还要待下去,至于什么时候走,已经不是我们说的算,而是看他二人意愿!”
“我们来的几人,各个都是成年人,当我们发现一群大人竟然拧不过一个孩子时,你祖父突然大笑出口,‘潜龙在深渊,卧凤栖老林,孩子想留,就留下吧’,之后那一留,就是三年……”
“然后呢?”柳棠笑得灿烂如花,急忙问出口。
“呵呵,再然后,三年过去,等他们出来后,没多久,望州市一虎一狐之名,响彻云霄……”
柳棠走出筒子楼,眼中失神,怀中抱着一叠资料,走路恍恍惚惚,路上碰倒了小贩摊位都不知觉,当那卖鸡蛋小贩看到几十个鸡蛋碎裂在地,骂骂咧咧站起身时,她随手丢下十几张钞票,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走到自己那辆奥迪车前,抬起头,看到萧明远此时正蹲在车头前抽烟,地面上散落不下十个烟头,显然是在这里一直等着,不曾挪步。
萧明远是没挪步过,他接了萧二电话后,就一直蹲在这里,挠头抽烟,十分忧愁。
萧大要出院……
原本他当初计划,萧大和萧五伤势恢复至能下床时,便安排他们回来住,毕竟那时他们还笼罩在鬣狗刺杀的阴影中,在家里有常见在,保护起来也方便。
可萧大死活不愿回来,就连被鬣狗一箭射穿肩膀的萧五也坚持不回,说是就留在医院,哪儿也不去。
不明所以的萧明远问过萧二,为何他们会如此执拗?
萧二摇头不语,直到往后日子里,萧明远又随口提起,那个满脸猥琐气质的邋遢男人才道出口原因。
“大哥和五弟当时是想,若鬣狗刺杀,选择目标,很大几率会选择他们两个身受重伤的人,他们留在医院,是在为少爷你分担危险,毕竟都躲在别墅,他们伤没好增添负担不说,还冒着若鬣狗来了,常见保护少爷同时,还要保护他们两个累赘的风险……”
听到这,萧明远眼中模糊,心中感触万千。
而现在,萧大伤势基本痊愈,想要出院,又变成了难题。
前段时间,柳棠才警告过他,往后不许随便往家里带人,如今家里已经有了萧二这个卫生状况脏乱差到极点的男人,再加上个整天牛气冲天斜眼看人的常见,柳棠嘴上不说,可萧明远知道,她心里肯定诸多芥蒂。
如果再把萧大带回来,向来对萧大哥颇感兴趣的柳凤肯定是没意见,可去柳棠那里说,该怎么说呢?
毕竟现在已不是特殊时期,喜欢安静的柳棠若是不同意家里塞这么多人,他也实在想不到借口让他们全都留下……
这时,他恰好抬起头,看到柳棠袅袅身影走来,赶忙扔掉手中香烟,站起身,笑道问:“好了?”
“恩。”
车上,柳棠坐在副驾驶上,闻着萧明远身上浓浓烟气,鼻头微微一皱,这动作,让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她神色的萧明远恰好看到,这个男人挠挠头,连忙打开车窗,尴尬说道:“不好意思,等你时无聊,烟抽多了。”
“没事。”柳棠淡然一笑,扭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父亲以前也爱抽烟,好像也是这个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