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爱的人。
萧明远最爱柳棠。
可柳棠最爱却不是他。
在这个总是冷着脸、偶尔露出一瞥一笑都能颠倒众生的女人心中,萧明远只是个在名义上需要叫声‘老公’的人,可结婚三年甚至连‘明远’这熟络的名字简称都没叫过,总是没半分客套,也没半分相敬如宾意味叫他全名,萧明远。
柳棠这辈子,只爱过三个人。
父亲、母亲、妹妹,三人并列,不分前后。
柳棠知道,母亲华淑仙有很多毛病,比如爱骂人,爱打牌,花钱没节制,动不动就去商场,买那些没甚用却昂贵至极的奢侈品,但这些都无所谓,凭她能力,不说每日往家里搬金山银山,可就这点儿花销,还吃不空她柳棠。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生病住院,父亲那段时间刚接手旭地公司,本就没经商头脑的柳建勋难得焦头烂额,没空在医院照顾。
一连整个月,是母亲起早贪黑熬出黑眼圈,无数个不眠夜陪伴,亲手端着碗莲子粥,一口一口喂她吃饭,当时风韵犹存的华淑仙就在那一个月里,好似晃过了岁月,苍老好几岁,最让柳棠记忆犹新的是,母亲那双眼,每每往向自己时,柔醇慈祥,像个菩萨。
还有次,她小学时,在学校被男孩揪了辫子,受到欺负,回到家哭,父亲还没说什么,母亲抱着就她冲到学校,先是指着校长劈头盖脸臭骂,又指着闻风赶来的男孩儿父母教训,最后又给任课老师放下狠话。
“这位老师,我把柳棠交给你们,是对你们放心,对这个学校放心!今天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可往后,我再发现我女儿被欺负,哼哼哼……丑话说到前头,柳棠是我华淑仙的女儿,我华淑仙是谁,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脾气啥样,估计也没人会说了好去,今儿个我把话撩这儿,往后谁敢欺负我家柳棠,我弄死他全家!”
华淑仙就是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不然怎么会生出同样强势的女强人柳棠。
“萧明远,你混蛋!”
她在从沙发椅上猛然起身,泪如泉涌。
愤怒、担心、惊慌失措……
各种情绪,五味杂陈,一脚踢开沙发椅,拿着车钥匙,连外衣都不披,慌忙跑出办公室。
电梯里,有个下属同乘,想给她打招呼,但看到这个以往总是冷着脸,自信满满如孔雀般的女人,此时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张了张嘴,很明智选择闭口不言。
到停车场,她坐进车,刚点燃起步踩下油门,一个手心不稳,方向盘打滑,车身猛地剐蹭在旁边不知是谁的车头上。
不过,此时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母亲躺在急救室模样的女子,好似浑然不觉,又是一脚油门,车身刮擦着那辆车的前大灯,急速窜了出去。
路上闯了不知多少个红灯。
有好几次差点撞到电动车,又挑了行程最短的高架,一路飞驰到一百二十码,狂飙向母亲所在医院。
终于开到医院停车场,柳棠慌忙下车,有个保安跑过来说道:“小姐,麻烦你把车停好,你停的这位置,刚好堵到路了。”
啪!
这个脸上依旧挂着泪痕的女人把车钥匙拍在车引擎盖上,随后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扔到钥匙旁,冷言道:“钱是你的,帮我挪车,待会儿把钥匙送到一楼急诊室!”
可能是被眼前这女子冷艳气质所镇住,保安木然点头。
踩着高跟鞋依旧健步如飞的柳棠,刚走进急诊楼大门,走到急诊室门口,看到一脸愧疚从走廊椅子上站起身的萧明远,瞬间再次泪如雨下,她看着萧明远,凤眸中皆是恨意,滔天恨意。
萧明远上前一步,刚准备讲话。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
紧接着,是一句夹带着哭腔的怒骂!
“萧明远,你混蛋!”
这是柳棠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她指着此时脸上红印泛起满目愧疚的萧明远,眼眶一边流泪,一边怒喊道:“让你接人,你把人接到医院?萧明远!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走廊中,来往病人和家属,忙碌的医生医护,在这一刻都望过来,眼神疑惑,且带着吃惊。
只见脸上挨了巴掌的男人沉默低头,嗓子沙哑道:“棠儿,对不起……”
“是谁撞的!”柳棠几乎是喊着出声。
“不知道……那人跑了。”
啪!
又是一巴掌!
柳棠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晕了。
有个小护士,脸色难看地走过来,看着男人脸颊红印,莫名心疼,接着就是毫无由来的愤怒,她娇声如雀,可语气却是十分不满,对此时仍在火头的柳棠皱眉道:“这位姐姐,这里是医院,请不要闹事!”
柳棠置若罔闻,又狠狠瞪了萧明远一眼,抬起袖口擦去泪水,转身就往抢救室内走去。
“喂!你不能进!”
被无视的郭远方本就心存怨气,看到身前这女子竟直愣愣要往抢救室内冲,情急之下,伸出双手,一把拉住她胳膊,话语中多了些烦意。
“病人现在刚脱离危险,需要休息,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柳棠扭过头,眼眸微眯,似藏有风雪,冷言道:“我不是闲杂人等。”
被这抹眼神吓住的小护士,下意识想要后退半步,可突然想到这里是医院,身后十几米远的大门处,就站有保安,心中有了底气,她想到如何也不能在自家门口丢人,咳嗽一声壮壮胆,继续问道:“那你是谁?”
“我是她女儿!”柳棠耐心快要没了,她素手一扬,将小护士那只本就没甚气力的双手挣脱开,冷声问道:“我身为病人直系家属,能不能进?”
“病人家属?”
郭远方转过头,杏眸中满是疑问,她眼神所向,正是此时一脸惭愧内疚、低头不语的萧明远,只见这个男人好似察觉到她目光,抬起头恰好与其对视,苦笑一声,说道:“没错,她是我老婆……”
“我不是他老婆!”柳棠冷哼纠正道。
了解柳棠此时正气在头上,也了解小护士此举没恶意,萧明远冲小护士再次苦笑点头,语气快卑微到地上,说:“我可以证明,里面病人是她母亲,你让她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