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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鱼熊掌不可兼

好多人羡慕我,羡慕我有位好父亲,无条件包容我,不顾一切为我付出,不惜代价支持我鼓励我。我能拥有独立的思想,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认同上述评论。我的确很感激我爸爸,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便是成了我爸的孩子。

有父如此,夫复何求?

20世纪90年代开始,全球互联网普及,瞬息万变,进入了知识经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网络时代使得全球成了一个村,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哪怕一点点风言风语,都会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瞬间传遍整个地球村。

所以,当有人在闹市之中,大街之上,高校门前,将两名女大学生撞出数米远。两名被撞女生,其中之一经抢救无效重伤不治身亡,另一重伤濒危,经紧急治疗后,方脱离生命危险。肇事者非但面无惭色,毫无悔意,并口出狂言:“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是李刚。“

此事一出,转瞬传遍整个地球村,村头村尾,一遍哗然。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紧接而来,更多嚣张跋扈的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的暴行陆续被披露。

相关报道令我很震惊,那些躺在我回忆里,阵阵发着恶寒,让我彻骨冰冷,令我恐惧,使我不安,让我惊慌,导致我彻夜难眠的可怕经历,变本加厉,有过之无不及地,在别的地方,在他人身上,不停重复上演。

现实比电影更血腥。

类人数量之庞大,遍布范围之广泛,使人类瑟瑟发抖,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类人拥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皮囊,使得人类很难辨别对方到底是不是同类。

同类相残此等事情,类人乐此不彼,人类却无论如何都心软,始终无法下手,终究做不到。所以,类人们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人类无可奈何,便只好化作感慨,逞口舌之快,吐心中恶气。于是,概而论之,纷纷摇头慨叹: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

因此,“拼爹”这词瞬间走红。

拼爹?是的,拼爹。

穷爸爸富爸爸,我都经历过,可不管穷的他富的他,都使我骄傲。我是他掌心里的宝,他是我心中最大的骄傲。

我爱他胜过一切。

所以,他希望我做的事,我义不容辞,我头也不回,坚决执行。

我喜欢的生活?不尽然。

当我喜欢,与他不喜欢,两者相冲突,相抵触,相违背。我能选择的,只能是我喜欢,同时,他并不排斥的事。

我感激我爸爸,最起码,我还能选择我喜欢。而不是,只能接受他喜欢,而我完全不喜欢。我并非我爸的傀儡,我能有自己的想法。

然而,我却只能在他给定的范围之内有想法。就如同,活在我回忆里,那个我被圈养着的童年。我拥有在圈养范围内的一切自由,但我不能离开他给定的范围。

不过,我承认,他是对的。

人生而自由,可是,一切自由都应该,并且,只能是在固定的范围之内,在必须束缚之下的自由。

只有那样,才有真正的自由。因为,欲壑之海,无尽无穷。一旦失去束缚,便会巨浪滔天,汹涌而至,使人失去理智,退化为类人。

我们是人类,我们有大脑,我们会思考,我们有想法,所以,我们人类不断进化,人类社会不停进步,越来越文明,越来越繁荣。

文明使我们生活安定,让我们脱离原始森林,令我们免受惊扰,从而生活充实富足,越来越昌盛。

类人从原始森林中来,千辛万苦才得以进化,经历过血与汗的洗礼,付出过数不清的代价,积累过无数经验,才有了今时今日的人类社会。人类进化,来之不易。

坐享其成的新一代,倘若罔顾先人的血泪教训,纵容自己退化回归类人,那便是一种自甘堕落。

我不愿意退化成类人,所以,我选择尊重前人,遵从训诫。

当我喜欢的,成了我爸厌恶的,无论如何无法兼容,我会选择退而求其次。何乐而不为?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舍熊掌而取鱼又有何不可?

我喜欢的人生,我最真实的内心感受是,比起讲故事,其实,我更加喜欢的是唱歌跳舞。

然而,这显然犯了我爸的大禁忌。因为,别说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他甚至压根不愿意别人看见我。他害怕我抛头露面,害怕他人发现我,因为其母偶遇其父的经历,令他骇然。毕竟,如果没遇见他父亲,可能她的人生不至于那么凄凉。又或许,更加凄凉?

谁知道呢?

人各有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可他就害怕。他害怕我终将面对如同他母亲一般的人生。尽管,我爷爷是个好人,他从未辜负过我奶奶,从未亏待过我奶奶。可是,他软弱,没有办法保护她,使她免受惊扰。可他却一意孤行闯进了她的生命里,带给她无数风雨。

他将她卷进了女人堆中,却又懦弱愚孝,根本无法护她周全,使得她孤立无援,在女人堆中狭缝生存,无法安宁,不得安生。

到了最后,他还连遭挫折,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没办法给予她保障,却令她成为了众多孩子的母亲,使得她为此焦虑一生,操劳一生,身心俱疲,油尽灯枯。

我爸爱我,甚至超过了给予他生命的他母亲,他没办法保护他的母亲,但他希望自己能守护我。

他希望我快乐,安逸无忧。

他拼命为我挣钱,不顾一切为我努力,想要为我打下一片天下。只可惜,时运不济,功败垂成,功亏一篑,不得不落荒而逃。

江郎才尽,困死在江湖。

然而,他依旧负隅顽抗,坚决死守到底,苦苦支撑着我头顶的这一片天。甚至,他还担心有生之年没办法护我周全,而将俩儿子,都教育成了比他更爱我的人。希望他们能一如他自己一般爱我,倘若某天,他终将支撑不住,会有人来接力,代替他来守护我。

但是,却又没人比他更清楚。靠天天塌,靠地地陷,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所以,他更加希望的是,我能拥有好好保护我自己的能力。

天下打不来,我能靠的便只能是我自己。他能做的唯一,便是在他能力范围内,坚守我的底线。

就像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的我,他所能做的,只有守在旁边,在我将要跌倒时,扶我一把;在我摔倒就地时,将我拉起。

但是,他不能代替我走路。我要学会走路,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每个人的路,都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去走。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该翻的跟头,该摔的跤,该撞的南墙,都得挨个遍。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站在一边干着急,努力试图指点我方向。

所以,他清楚知道,唱歌跳舞并不是适合我去走的路。于是,他竭尽所能阻止我。

没有了富二代光环加持,生作女儿身,我能够好好保护自己的唯一途径,便只剩读书,别无他选。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捍卫我读书的权利。直到我无法再在读书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他说到做到。

然而,如今,我读书生涯即将走到了尽头,我的去路却又成了他的担忧。一路走来,弯路太多,九十九上上签,到底一语成谶。

如此结局,他措手不及。

尤其是我因失恋闹情绪,一直以来,令他忧虑,恐慌,担心,害怕的事情,终究降临到了我身上。

他心疼,可也无可奈何。

然而,写故事,恰恰,又正中了他的死穴。假如不是恰好碰上我情绪期,除了讲故事,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再感兴趣,他极其可能还会想方设法来阻止。

哪怕是如今,这种明知无法阻挠我的情况下,使得他不得不接受我写书的事实。

作为一个写书人的父亲,他所期盼的竟然是我啥都写不出来,哪怕真写出来了,也千万别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忧心忡忡我会因此出名。是的,别人都希望孩子能够出人头地,名利双收,荣华富贵。他却害怕世人认识我,害怕有人发现我。他并不期望我能给他带来任何收益。他始终坚持着他自己那一套:钱财如粪土,够用就刚好。

他并不想我出人头地,更害怕我一鸣惊人。他只希望我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守着一亩三分地,平安踏实健康快乐就可以。

他不求我能回报他一丝半缕,他只希望我能活得安稳踏实。

他始终坚持说,獐死于麝,鹿死于角,危险和荣誉总是成正比的,就像我奶奶那张格外招摇的脸一样。最令我爸爸感到欣慰的,恐怕就是我奶奶并没有把那张妖孽一般的脸遗传给我吧?否则,他可怜的白发会更多。

这大概也是向来对我宠溺无度的他,无视我的反抗哭闹,始终保持中立态度,只眼开只眼闭纵容我妈妈把我头发剪成对于女孩子来说,不伦不类的男仔头吧?

事实上我明眸皓齿肤白,毕竟是俊男美女基因组合所生的孩子,尽管遗传了我爸那张刚阳之气很足的方脸,注定减分不少,成不了令人过目惊艳的大美女,但无论如何绝无可能跟“丑”字沾边。果不其然,当我成长到“男仔头”桎梏解除,能够自由留起了长头发,瞬间成了直男眼中极具杀伤力的黑长直大眼睛邻家女孩,竟也引来无数狗熊竞折腰……

所以,我特别感激我爸妈,尤其是我爸,这是一位有智慧,有主见,有原则,懂教育的父亲,他保护我平安度过了自己无知的童年,懵懂的少年,躁动不安的青春期,甚至包括迷茫挣扎的成年后时期,他顽强地为我撑起了一片天,让我始终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从而令我有机会在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自己明确的三观,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主见的时候,才遇见了等待已久的爱情,把自己完好无损的一片真心交予对方。让我能在属于自己的爱情里,活得不卑不亢,择地有声。在离开爱情以后,也能够活得自主洒脱,铿锵有力,绝不委屈自己卑微求存,绝不将就阿谀逢迎,不攀附不依赖。

就如同舒婷在《致橡树》中写道: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

我很享受这样的自我,很满意如此人生。我始终觉得,生命只有一次,我最应该讨好的人,是我自己。尽管,可能,很多人会说,如果我始终坚持这种不将就,那么终将走向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然而,人生而孤独。

每个人都逃不过:来时一丝bu挂,去时一缕青烟。赤条条地来,清白白地走。尘世间所有人和事,任何一件都不可能带走。

但是,唯一能确保的,能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便是活着的质量。

如果世间真的存在属于我的爱情,那么我必定愿意为此赴汤蹈火。如果真爱并不存在,那么我又何必迎合世俗,卑微讨好他人,将就一段毫无意义的婚姻?

学历能力我可以自己努力,房子车子我可以自己拼搏,纵然我有十个脑子,都实在想不懂人的价值凭什么只能体现在婚姻和生儿育女?

人又不是草履虫,明明就长着脑子,明明有灵魂有思想,凭什么活着就只能仅仅为了繁衍后代?

就为了生儿育女,就得将就一段毫无意义的婚姻,跟一个相看两讨厌的人过一辈子,糟蹋来之不易的生命,过一种既无法讨好他人,更委屈自己的人生,等到临终那天,真的能闭得上眼睛吗?

人人生而不同,我左右不了他人的想法,但是,我可以坚持我自己选择。

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不孤独,在不适合的人身边才孤独。置身人海却心如荒漠,才是真正的孤独。

而对于那些说“女人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终究是种遗憾”的那种言论,其实我也认同。所以,我开始写书。

我的书便是我的娃,它因为我才得以降临世上,它倾注我的心血,它聆听我的悲伤,它理解我的欢喜。它会始终陪伴我,带着我生命的痕迹,代替我在这无限时空中延续,它便是我的孩子,我的娃。我爱它,不设前提,无限宽容。无论它在其他人的眼中,孰好孰坏,在我眼中,它始终是最珍贵最难得的。

我爱它,无怨无悔。

这难道不恰好就是父母对孩子的心态,也正是父母对孩子最该有的心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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