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上海妩媚多姿,但这纷飞战火偏要扰人清梦,耽误了这厢好风景。
近处,一辆黄包车吱吱的响着。
男人们穿着长衫,女人们身着旗袍,也不失为一抹都市靓丽。
那辆黄包车后坐着一个俊俏公子,浅色西装,棕色领带。所以格外显眼。
“您可知道这上海滩的容介?”他微微欠身,柔声询问。
嗓音清醇,口齿里也没有浓烟味,嘴角自然的上翘,怎样看都是彬彬有礼的典范。
“红遍大江南北的人物,先生,您未免太小瞧我了,鄙人虽不通古今,这大上海的时文我倒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车夫得意的扬了扬眉,今日天气闷热,额角的汗又流了许多,他撸起袖子揩了下。
“据说她犯了事,现在被抓进去了…”车夫觑着周围人的脸色,很小声的讲。
梁池秋锁住眉,他不自在的远眺,上海真是变了许多,他幼时喜欢的几家零食铺现在被奸人占了去,成了刍狗的领事馆。梁池秋望着那一块匾干咳:“还有呢?”
车夫摇头晃脑,补充:“还有啊,前些天,我听人讲,她是共党哦,这被抓了,只能盼着留个全尸。”
“不要毁她那好相貌了。”
这话令他呼吸一窒,他握紧了拳头,只听车夫长声叹气:“容小姐惊人之貌,堪比月上嫦娥,只可惜……”
梁池秋没接话,他的睫毛轻颤着,这个话题对他过于沉重,大多人不知道容介姓梁,那个善风月,秉月貌的梁容介,是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姊姊。姐姐自小就待他极好,姐姐心怀家国的壮志雄心更是让他从小钦佩,所以后来的他才选择出洋留学。
这个时代总带着点灰暗的色彩,天也是一样,它压抑的蒙住我们的思想,使我们无数次想打破贫瘠的念头就这样在尘世里粉碎。
车夫在那之后便没有开口,梁池秋盯着他的清瘦背影看,马褂上缝缝补补,多彩斑斓。
梁池秋重重地吸了口气,道:“麻烦平安街四号。”
车夫应了一声,后愉悦的哼着小曲前行,晃的梁池秋都有了睡意。他眼皮耷拉着。忽又如鲤鱼打挺般惊醒。
平安街也同齐宁街一样喧哗,却少有军官巡视,学生游行。因为这条街比较特殊,商界,政界,这是个不会有屠杀的悲催战场。
梁池秋掏出银票递给车夫后便跳下了车,车夫还在找钱,他转过身。声音有些抖:“不用了,您收着吧。”
满脸胡茬的车夫有些伤感的盯着他,道了声谢后,拉着他那辆破旧的黄包车步履蹒跚。
梁池秋上了楼,这是她姐姐盘下的房子,装修风格按西洋那一套,他推开房门,霉气钻入耳鼻,在姐姐的红木办公桌上,留有一张纸条。
字迹隽永清秀——姐姐这次没法接你,你在家要乖,我很快回来。
最后几个字笔画连在一起,看来当时事态已经十分紧急,木桌上雕刻的花纹绮丽妖冶,淡淡的愁意包裹住梁池秋的心头。
梁池秋心烦意乱,泪水毫无征兆的顺着脸颊淌下。
清晨,审讯室。
潮湿,阴冷。
梁容介端正地坐在老虎凳上,头发呈现被电击的蓬松,身上像是被颜料泼过,姹紫嫣红。
“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吗?”
身前的女人不折不挠已经将这个问题重复了十来遍。
梁容介看着她手上持着的烧红的铁钳,不以为意的笑,声音沙哑而无力:“你就不怕....我与....某位军官....有关系....”
黎世湘紧绷着的脸有了松弛。
梁容介歪着头笑,讽刺又多情。
那张小脸上惨白一片,她被捕时洁净的旗袍也俨然成了件血袍。
黛青色的旗袍已然不成样子,可风姿绰约的她好像依旧如前。
“到那时…黎小姐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梁容介这笑里意味深长,黎世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临死前的淡然。
梁容介涣散的眼里涌上一股坚毅。
她准备咬舌自尽,黎世湘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扔掉铁钳,直迈过去,黎世湘的军靴踩了一地的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她的脸色通红。
情急之下只好扼住梁容介的双颊,用指头蛮横的掰开她的唇瓣。她的牙关咬的紧紧的,黎世湘再怎么搅动她也不肯松。
血丝正慢慢的渗出来。
“梁容介!”黎世湘轻喝着,她心急如焚。梁容介嘴角扯着笑,血像是找到了闸口,越涌越多。
黎世湘手忙脚乱下在她脖颈落下一劈。
她吃下如此沉重的一记。
意识沉睡。
还好。
她的头歪倒在黎世湘的黄色军装上,红色血水淌在了黎世湘的肩头,黎世湘嫌弃的扶起她的脑袋,头痛极了。
她盯着梁容介刚才与她较劲无意蹭伤的手腕,眉头不自觉的收紧。
审讯本上一句话也没有。
最好透露点吧。
让日军觉得你还有价值。
不要这么早死掉。
她紧握着笔,沙沙在纸上书写,缭乱的字体直接戳破了她的强装镇定。
黎世湘喘着气。
这个情报不重要,却也能害死人,她得早点通知上级撤离。
望着梁容介,她眸色凝重。
踏着步,接替的人走过来,“黎长官,审问到此结束吧。”
“为什么?”她抬起眸子问。
士兵靠近她耳边,轻声答道:“这位,有关系。”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那还查吗?”扭了扭衣袖上的扣子,黎世湘感觉心情大好。
“上面说,这案子结了,今天就放她回去。”他拧着眉头,生怕引黎世湘不悦。
“嗯。”黎世湘点了点头,红唇微翘,趁他不注意,偷偷踢翻了身后的木椅。
审讯本的那一页落在地上,洇了大片污渍,痕迹被掩盖,再看不出所以然来。
那个军装小哥没吭声,直直盯着审讯本,过了一会儿,瞧了瞧黎世湘的脸色才说:“黎长官,我去捡。”
黎世湘木然地点头,转过身,卸下缠在梁容介腰间、手腕的锁链,那些伤口触目惊心,还没有愈合,黎世湘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碰到伤口时梁容介的轻颤。
这么个易碎品,黎世湘只能小心再小心。
“去食客叫一份餐,走之前把她安顿好。”黎世湘侧过身,一缕发丝垂下来,目光柔和。黎世湘有着震慑力,这就是为什么她漂亮却无人接近的原因。
这样的人,不适合当爱人,只能瞻仰着,供为神佛。
小哥快步离开,黎世湘才松了口气,就在刚刚,梁容介醒了。而且朝她腰部咬了一口,像是要用尽她平生气力,黎世湘都能闻到源自她身上的向外散发的淡淡血腥味。
“梁容介,现在你可以走了。”她说完嘶了一声,语气却很平静。
“你…想…让我逃....然后...借此...把我定罪....让我死掉...”梁容介抬起头,汗水沾湿了她的头发,“你…也......太小看…我了………”
黎世湘军伪被她的故作聪明气笑,原来这个人的小脑瓜里藏着这么多阴谋论。她淡淡撂下一句,有距离的道:“那请梁小姐自便。”
梁容介抖了抖身子,望着黎世湘认真的神色,她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黎世湘对上她的眼睛,梁容介此刻精神多了,焕然色彩缀在她眼里,这屋子的煤油灯光无法企及。
容介白皙的脸上还有着泥污,黎世湘做了个顺手人情,用食指轻柔的替她抹去。
梁容介愣了愣,笑:“我还是会记得你。”
黎世湘勾了勾唇,不带半点温度,“可以啊,最好罢了我的职。”
容介又一歪脑袋:“这也太便宜你了。”
她还是很虚弱,声音要很努力才听得清。
“我要杀了你。”
黎世湘不怒反笑,“那我等着。但梁小姐得卖我个面子,最致命的那刀,得你亲自来。”黎世湘停顿了会,说:“我怕我会不甘心。”
容介爽朗的点头:“那个时候。”她弯弯嘴角,“我一定亲自来。”
“约定好啰?”黎世湘笑起来挺好看的,像是四月暖阳。
“约定好了。”
……
小哥总算过来,他提着上好的糯米鸡和黎世湘最喜欢的水晶丸子走了进来。阴森的楼道里声音被无限放大,容介屏着气。
察觉出容介的紧张,黎世湘喊了一声:“小杨,进来吧。”
小杨进来的那刻,逼仄空间里顿时蔓延开来一股馨香。
容介捂住口鼻,长时间没有吃饭,乍然嗅到饭香,竟然会难受到反胃。
她一阵一阵的干呕,小杨本想去递水,没想到黎世湘先他一步:“用我的吧。”
黎世湘蹲在梁容介左侧,悉心喂给梁容介水喝,生怕呛到了这位身娇体弱的关系户。
小杨暗叹上司世故。
梁容介此刻小脸通红,曼妙身姿引人浮想。
黎世湘垂了垂眸,感觉不太对:“你还是自己来吧。”
梁容介好了不少,扶着黎世湘要起来。
黎世湘严肃认真的说:“你先把饭吃了我再送你回去。”
梁容介看向一旁的小杨,小杨连忙点头:“是啊,梁小姐,您先吃完饭,我们正在备车,马上就送您回去。”
我们这一生太短,所以肯定会有遗憾。
梁容介莞尔,突然很想和黎世湘和小杨交个朋友。哪怕阵营不同。
鼻子突然因惺惺相惜而感到酸痛,她接过黎世湘递过来的手帕,两三朵梅花落在洁白的帕巾上。
黎世湘替她整理了下发丝,“不要怕,只是鼻血。”
梁容介宛若一尊石像般立在那,倒不是害怕。
“谢谢。”
她又说了一声。
黎世湘把她领进一间洁净的屋子,耳边是舒缓的音乐,这让她放松了不少。
怕她冷,黎世湘扒了小杨的外套给她披上,小杨鼻子都险些气歪。
“吃吧。”黎世湘把筷子递给她,另起了一双给小杨。
小杨接过,问:“您怎么不吃?”
黎世湘眸光闪烁:“我只想看着你们吃。”
黎世湘的军褂上那块印迹消匿,梁容介盯着她的徽章兀自发愣,抬头,放下筷子,忽然急迫的问:“今天是几号?”
“农历六月十七,怎么了吗?”黎世湘撑着下巴,笑意嫣然的望着她。
梁容介便沉默着不再说话,提起筷子,扒了两口饭,黎世湘无奈的将最后一双筷子执起,给她夹了几块糯米鸡,温软道:“多吃点吧。那样才有力气杀我。”
梁容介耳根登时有些发红,小杨咬着鸡肉一脸茫然。
梁容介呆愣的点头,黎世湘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她不禁发笑,又添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丸子放进梁容介还余下三分之二的碗。小杨感觉有点奇怪,黎世湘不常笑,他甚至是没见过她笑。
偶尔笑一次,耀眼的让他都有些发怔。
“是饭菜不合胃口?”黎世湘看着梁容介吃东西的小心模样好意问。
“没有。”梁容介浅浅的答她,黎世湘忽然看见她深深的梨窝,梁容介也直白的看着她,似是而非的,她听见梁容介小声的讲:你其实很好看。
唇形大致如此,小杨心事重重的埋着头,黎世湘拍了了拍他的肩,力度只用了三成。
小杨一醒神,慌乱的不敢直视黎世湘的眼睛。
隐隐能听见汽车嗡鸣,大概是车来了,黎世湘起身,又礼貌的将椅子塞回:“你们慢慢吃,车大概是来了,我去检查检查。”
余下二人乖巧的点头。
小杨看着她,她吃什么都是浅尝辄止的模样,怪不得身姿这么秀颀。
“是要…保持身材吗?”满嘴塞着食物的小杨有点口齿不清,梁容介弯着眼:“其实不是,胃口不是很好,请您不要介意。”
小杨点头表示了然,后一头扎进他的糯米鸡,再也出不来。
门口停放着几辆黑色洋车,黎世湘宛如青蒿般直立在那儿,几个手下嘀嘀咕咕在她耳旁说些什么。她的脸突然变得凝重而煞白。
“叫小杨出来,我有事问他。”黎世湘的背影轻颤着,显得孤寂而落寞。背叛的滋味再次席卷了她,她难过的发抖。
小杨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几个西装革履的小哥请他出去时,他啐了好久,才把那口温饭吐掉。梁容介停下了筷子想要走,却被那些硬汉按住了肩膀,她倒听话的过分没有挣扎。
黑衣保镖冷冷解释道:“在没得到黎长官的允诺之前,是不准出去的。我们也是秉公执事。”
虽然残渣吐出了大半,但口腔里,还是有股酒肉菜味。
黎世湘自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唇瓣开合:“你从南铁那边收了多少好处?”
小杨的眼神立马闪躲,他薄唇呜呜地颤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就是真的?”黎世湘的脸色凛冽如冰,微风中掀起凉风阵阵。
小杨索性全交待了,“前些天,南铁方派人与我交涉,说是让我弄到惊蛰口里那份死亡名单,事成之后给我一笔巨款。我前段时间吃喝嫖赌输了不少的钱,所以....”
他垂着头,光圈箍住他的脑袋。
黎世湘没有发表态度,少顷,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平静的开口:“这个事情我们暂且不计较,现下送梁小姐回去才是关键。”
小杨肩膀终于舒展到令他满意的程度,屋外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像是上帝在撒调料,雨丝稠而细。
黎世湘的肩头被淋湿,冰冷的雨水打着她的脸,她宛如婴儿般的细嫩肌肤此刻展露出初逢甘霖的带刺玫瑰般的娇艳欲滴。
她的眼神依旧那么磊落,像是能让昏暗的生活撕裂一道口子,透进一点圣洁的光。
“好了,该送梁小姐回去了。”她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小杨,贴心的助理打着把黑伞,黎世湘拦了拦,笑着说:“还是给他吧。”
小杨自然不敢接,梁容介被健硕保镖放了出来,黎世湘转过身,梁容介那身染血的旗袍。像是一朵朵恣意的莲,向着各个方向延伸着。
她雪白的大腿上有许多红痕,黎世湘笑着走近:“现在可以走了,回属于你的家。”
梁容介只微微点头,显得疏离又陌生。
其中道理不言而喻。
梁容介在保镖开车门后进了车内,她望着黎世湘,嘴唇动了动。
黎世湘看出,那是很轻的一句,“等着我,我会杀了你。”她一看就笑了。
黑色的小车渐行渐远,梁容介某种不正常的情绪正在潜滋暗长。
平安街四号街今天出奇的寂静,各种商铺都掩着门,梁容介有些担心。
副驾驶位上的人淡淡开口:“日军昨天向西南方开了火,大多有钱人家都选择逃离。”
梁容介抿着唇角不言语。
那一栋栋复古建筑很能打动她,看着街边贴的胭脂广告,她忽然想落泪。
车稳稳的停在楼前,她礼貌的道了声谢,后打开车门,优雅的上了楼。
楼下的人没吱声,一踩油门,在上海滩胡窜。
红绳系着的钥匙藏在花盆底下,她看向那一盆盆已经枯萎褪色的花,从底座一抽,拔出钥匙来。
暗红色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梁池秋倒在房间里。
她浑身都在颤动,屋内温度也没能让她回温。
弟弟死了。
梁容介想着死这个词的含义,不在了,离开了,哪一个都让她觉得窒息。
她抽噎着落泪,弟弟躺在那,血液已经不再新鲜,她不敢再想。
梁容介害怕了,她被电击的时候她没怕,被如蛇粗的棍棒敲打着时她没怕,但现在,她真的好怕好怕。
没有线索,屋内玻璃有个枪眼,暗杀,狙击手。这几个词串联在一起,她愈发绝望。
她抚摸着弟弟的头发,触手的凉。他长高了不少,和爸爸很像,梁容介苦笑着,嗓子干涩,她再一次哑口无言。
报案,梁容介不由分说的选择了上报。
她衣衫褴褛的去了警察局,被外面的雨水淋成落汤鸡,容介眼神呆傻,状似发疯。小警员注意到她,连忙跑过来:“这位女士,有什么事吗?”
“找萧庆理,快点,快点,快点!”梁容介急躁的叫喊,雨水还在落着,她看见从身下落的水都是鲜红。
绝望,无助。
她呜咽着,此刻的她哪还有上海天后的模样,只余下一身的狼狈。
她家道中落,父母死于非命。除了弟弟,再无亲人。
萧庆理正在休息,警员敲了敲门,她哑着声音,不耐烦的道:“进来。”
“外面有个女子点名要找您。”
“长什么样。”
“衣服很破,但长得很漂亮。”
“具体一点,她鼻尖是不是有一颗痣?”
警员细细回想了下,肯定的点了点头。
萧庆理忙掀开被子,噼里啪啦下了楼。
“梁容介!”萧庆理看着梁容介被水淋湿的头发,梁容介的眼睛那样看着她,写满了绝望,慌张。
“我弟弟死了。”梁容介脸上一片潮红。
萧庆理也被雨淋到,她连忙扶起瘫软无力的梁容介,扶她进屋。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见惯了生老病死,真正发生到她身边,她竟然很不适应。
萧庆理冲了杯红糖水,抱着长毛巾过来给她擦拭,“你先把水喝了,我们慢慢讲。”
梁容介泪水决了堤,她突然放声哭出来,萧庆理拍着她的背,用毛巾紧紧围着她。
“他、被、杀、了、”梁容介哽咽道。
“死在,我房间。”
她突然沙哑一笑,又自嘲地哭起来。
“小林,派人去平安街四号305看看。”
萧庆理冷静道:“仔细勘察现场,不允许出任何纰漏。”
梁容介怔然,“黄警司绝对有问题。”
“他经常跟踪我,甚至在我房间装窃听器,后来有几次,我都看见个人影,蹲在楼道,举着望远镜对着我。”
“脸上是很诡异的笑。”
梁容介忽然理清了思路,便不哭了,起身,险些跌坐在地上,她步履匆匆的走向楼道。
萧庆理听得毛骨悚然。
“明白了。”“真是个混蛋。”
梁容介挑了挑眉,那些话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萧庆理觉得梁容介今天很不对劲,是哪里出了问题?
梁容介行尸走肉般在长廊里游荡,她拉着萧庆理的手,突然笑容晴朗的问:“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萧庆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