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之后,一行军骑进入苦蛮城,这座城池迎来了新的主人。
苦蛮城位于殷氏领地东南一角,这里处于苦蛮山脉脚下,三面环山,仅有一条道路通往外界,可谓是一座隐蔽之城,站在城墙上,映入眼睑的先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张九元背着双手,像一头巡视着自己领地的老虎。
小榔头苦着脸,耸拉着脑袋,跟在张九元身后,他刚刚挨了一顿骂,原因是自己粗心大意,着了老妖的道,差点被做成人肉包子,大哥要他吃一堑长一智,记住教训。
张九元对苦蛮城的贫瘠,在来之前已经有了一个预估,没想到此处环境之恶劣,超出想象,城墙不知多少年没修葺过,才走了半圈不到,已经发现四五处倒塌的地方。
作为一名将军,首先想到的是一旦发生战争,敌人根本不用搭云梯,直接可以顺着坍塌的豁口攻进来。
他很不满意。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苦蛮城人口居然有三千户之多,用最少的一家四口人来算,都有一万二千人。
这么多的人,十里的土地,根本供养不起。
真正让众人吃饱饭的是这里丰富的林木资源,苦蛮城因伐木而生,这里人世代都是伐木工人,战争没波及到这里,日子虽然过的苦,但还能凑合下去。
不过随着殷氏被灭,木材卖不出去,积压下来,很多家庭已经出入不敷,面临饥饿。
当当当!
“主君斩杀妖除魔,为民除害,大家伙出来看呐!”
雷横领着几个健壮军士,肩扛熊罴、杂毛狐狸、黄毛羊,敲锣打鼓在城中游走,卖力吆喝。
只不过街道上冷冷清清,大门紧闭,雷横他们走了几趟,不见一人,只有几条流浪狗被血腥味吸引,跟着屁股后面转悠。
“大哥,这里百姓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小榔头瞅了瞅道。
“很正常,苦蛮城原先属于殷氏,现在被我们占领,自然心存畏惧。”张九元微微一顿,又道:“去,告诉雷横,把黄羊给我煮了,请全城百姓吃肉。”
“得令!”
一听吃肉,小榔头喜滋滋的一溜烟跑去。
全城一万多人,一头羊怎么能够,他们一合计,于是流浪狗倒霉了···
至于熊罴,则被押解下去。
相比较城墙破烂,城主府修建却是结实,就地取材,用石头垒砌而成,三丈之高,构筑堡垒,俨然一个城堡要塞。
张九元走向城主府,心中颇有些无奈,他是一个军人,作风从来雷厉风行,打仗一把好手,治理城池,却没有经验,面对百姓惧怕,除了示好,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刚走到城主府门口,一个缺了半颗门牙的亲兵笑嘻嘻来禀告:“主君,韩幼炳那老东西上吊自杀了。”
这名亲兵名叫秦万,其门牙是在一次作战中,被敌方射来的流失击中,损了半颗。
秦万认为是这颗门牙救了自己一命,于是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崩牙秦。
不过让秦万想不到的是弟兄们根本不买账,直接改成崩牙狗,并广传开来,让他很是恼火。
张九元身份变化,为一城之主,麾下将士,对他称呼自然随之而变。
“死了?”张九元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韩幼炳是苦蛮城原先城主,殷氏流风城没破的时候,已写信表示愿意归降。
张九元一经到来,亲自送来城主大印、人口名册,库房钥匙等物,显得很识趣,怎么突然上吊自杀?
“没死,老家伙运气不错,被侍女发现,解救下来。”秦万摇头,道。
“走,去看看。”
张九元道。
一间厢房,传来阵阵唉声叹气,和啼哭之声。
几名颇有姿色的贵妇人,围着一名身穿紫服的长髯老者,哭哭啼啼的揉红眼眸。
这些是韩幼炳纳的妾室。
张九元摇头,据他所知,韩幼炳已两百岁开外,可谓高寿,且还纳妾,身体不是一般的好。
“韩老,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寻死?”
韩幼炳缓缓站起来,面露羞愧之色,泪流两行:“亡国之臣,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让我追随先主去吧!”
“老爷,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妾身如何活!”贵妇人掩面痛哭。
听的张九元脑壳隐隐发痛,面露烦躁。
“闭嘴!”秦万一声厉喝,震的这几个妇人花容失色,止住哭声。
“韩老,我治理苦蛮城,离不开你的辅佐,万万不可再寻死。”张九元拍了拍此老肩膀,内心之中则感觉奇怪,当初流风城尚在,此老便来投降,后来城破,殷氏被斩尽杀绝,那个时候不见寻死,偏偏在这里时候寻死觅活。
一时想不出此老脑中卖的什么药。
“城主大人威名,老朽早有耳闻,真乃虎将也!不过说到治理城池,城主大人或许不如老朽了。”韩幼炳抚须笑道:“老朽愿竭尽全力,辅佐城主大人治理好苦蛮城,不使百姓受苦,或许是我韩某人今后唯一的心愿了。”
“是吗···”张九元一怔之后淡淡道。
“我听闻城主大人路上斩杀两头妖,活捉一头熊精?”韩幼炳忽然改口问道。
“没错。”
“祸事了、祸事了!”韩幼炳捶胸顿足,连连叹气。
“祸从何来?”
“城主大人有所不知,三妖大有来历,乃是盘踞在苦蛮山脉的黑山大王属下,惹不得、惹不得!”韩幼炳摆手。
“那又如何,一介妖魔,正顺手除了。”张九元道。
“城主大人真是蛤蟆夸口,不知天高地厚!”韩幼炳嘴角上勾,露出一丝讥讽:“量你不知黑山大王来历,说出来吓死你,乃是上青天主座下巨灵神将外甥,别说是你,就是傲来国王来了,也当以晚辈之礼相见,更何况你一介匹夫武将,快快放了熊罴归去,免得引来祸事,为时晚矣。”
张九元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这话越听越刺耳了,本想给韩幼炳一个面子,任命为主薄,协理政务,没想到这老家伙蹬鼻子上眼,用教训的口吻说话,已然是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仆人。
“韩幼炳,你一口一个黑山大王,难不成你跟此妖有什么来往不成?”张九元负手在后,一步逼去。
“我···”韩幼炳一脸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
“我刚刚赴任,就有妖魔拦路害命,你在城主府,没有审问三妖,便对其来历门清,难不成三妖是你安排的,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合正出现在我必经之路!”张九元眼眸微垂,暴喝开口,一缕寒芒射出。
韩幼炳面色大变,急忙摆手:“城主大人,我怎么可能跟妖魔勾结,绝对没有这回事···”
先前的得意之色,不复再见,眼中一片骇然。
“哼,韩幼炳本君现在怀疑你私通妖魔,没有弄清之前,暂且委屈你住在地牢了。”张九元冷冷一笑,“带下去!”
“得令!”
大门外哼哧走来两个雄壮军卒。
“你···张九元你敢抓我···不怕祸事上身,死无葬身之地吗!”韩幼炳脸色发白,气的手指在颤抖。
他堂堂苦蛮城城主,向来尊贵无边,什么时候被人抓起,当犯人一样押在地牢,简直是奇耻大辱。
“给脸不要的老东西,君主威严岂是你能触犯的。”两个军卒怒哼,小鸡一般,提拎着走出。
“把这几个妇人,通通送给城中鳏夫。”张九元吩咐道。
没走多远的韩幼炳听到这话,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主君,我还没婆娘呢···”秦万搓手嘿嘿一笑。
张九元蹬了一眼:“混小子,日后我自寻良家女子与你们婚配,这等妇人,你以为是好的?我军中不收,赶快去办。”
“是!”一听主君会给娶亲,秦万顿时喜笑颜开,唤来几个军卒,扛起妇人走了出去。
当!
一声锣鼓响彻全城。
“全城的鳏夫听着,主君发婆娘了,想要婆娘的,只要开个口,给你送上门去。”秦万粗着脖子大喊。
苦蛮城的人感觉今天真是奇了,新来的城主大人,又是分肉,又是送婆娘,每一个都是大手笔,惊世骇俗之举,算是开了眼界。
夜晚,张九元轻轻合上书册,这是一个账本,看完之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
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苦蛮城情形不容乐观,库府亏空,没有余钱,粮仓只剩下三百石陈粮,顶多能支撑一个月。
搜遍城主府,仅仅找到一千多两纹银。
韩幼炳执掌苦蛮城将近百余年,不可能只有这么点钱财,只有一个解释,财物提前转移了。
摆在张九元面前的难题就是土地贫瘠,人口众多,物资奇缺。
哪一项,都能让张九元头疼一阵子。
杀羊煮肉,百姓到底没抵挡过肉食诱惑,不少人前来偷吃,不过吃完之后,根本不给说话机会,转脸即走。
吃你的肉,还不领你的情。
至于分发的婆娘,一开始还有鳏夫壮着胆子询问,毕竟能领个媳妇回家暖坑也是极好的事,不过一听是韩幼炳妾室,吓的再没人过问。
所以张九元感觉,难题还要再加上一条,百姓冷漠,群众基础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