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云逸沉沁在回味无穷当中,完全忘记了少女刚才那一剑的碧光闪烁。
阳光依旧温暖,照在脸上犹如情人的抚摸。
少女胸口的伤口已经止血,她的气力也稍稍恢复了一些,缓缓起身的那一刻,眼神犹如地狱上来的勾魂使者。
伍云逸一脸得意畅怀地看着她,丝毫不惧,且眉飞色舞地说着:“其实你不用这么咬牙切齿,我虽然看了你的身体,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哎呀!”
这一脚凌厉干脆,伍云逸被踹的飞出两丈的距离,显些撞在老槐树上英年早逝。
“你……哇噢……”
伍云逸张口便吐出一摊鲜血,胸口剧烈的疼痛像是被铁锤砸过一般,趴在地上怒气磅礴地瞪着少女:“你……恩将仇报。”
“无耻之徒,去死。”
伍云逸刚艰难地爬起身,少女手中的长剑便遥指于他,少女的人也犹如鬼魅般飘了过去,剑光闪闪间,足够一剑封喉。
“等等。”伍云逸临危不乱出言喝止:“若杀了我,怎么跟你师傅交代?”
长剑抵在伍云逸的咽喉,只差那么一寸,若是稍进几分,地狱就将多一个鬼魂,还是一个作死的鬼魂。
“你全听见了?”少女将信将疑地质问。
伍云逸拨开咽喉的寒剑,悠然自得地道:“没错,我全听见了。”
“什么时候醒的?”少**寒着脸,犹如对上的是宿世仇敌。
伍云逸悠然自得地道:“你师傅提及我的时候我就醒了,只不过那时候不方便说话,所以啊,你想杀我你师傅也不会同意。”
“是吗?”少女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一丝的狠历:“回话师傅,你拒绝上昆仑山,师傅也不会对你这无关紧要的人上心。”
伍云逸神色自然,笑道:“话虽如此,可我不信你会杀了救你三次的恩人。”
伍云逸认为还不够打动她,补充道:“若非我稀里糊涂撞上那畜牲,你岂能幸免?第二次,若不是我出手,你能够虎口逃脱?第三次,若非我帮你上药止血,你只怕早已血液干枯而死了。”
这些话句句属实,少女也无力反驳,却也不足以令她消退杀人的念头。
“你这种无耻之徒,活在世上只会祸害更多姑娘。”少女不再迟疑,手中长剑再次指向伍云逸的咽喉。
伍云逸张慌失措,急忙道:“我若真是无耻之徒,你怎么还会保持清白之身?”
少女稍作迟疑,冷哼一声:“即便如此,你看过不该看的,自然要挖掉你这双眼睛。”
伍云逸想想都感觉到疼,可怜兮兮地道:“你也知道我时日无多,能狠下心让我接下来短暂的日子苟延残喘吗?”
伍云逸这招果然奏效,少女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手中的剑还是狠不下来,却又不甘心如此被玷污了声誉。
两人陷入僵局,伍云逸觉得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又添了一把火,道:“仙女姐姐,我只是随口一说,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说着拨开咽喉的剑,神情沮丧地道:“活着是一件愉快的事,可我偏偏时日无多,你知道一个人知道自己将会死的心境吗?”
伍云逸说的有声有色,表演的更是淋漓尽致,并且眼角居然挂着一丝泪珠,确实让人心生怜悯。
少女深吸一口气,再也狠不下心来,收剑入鞘,随后扭头就走。
伍云逸连忙跟上,笑逐颜开道:“多谢师姐不杀之恩,今后必当涌泉相报,以身相娶……”
“你说什么?”少女突然转身,神色若冰地瞪着他:“别跟着,昆仑山不收败类。”
伍云逸自觉言语有失,连忙解释道:“师姐,别,我一定改,今后师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的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绝不敢再出言轻薄。”
少女不予理会,似是不吃他巧言令色的一套,冷声道:“今日暂且饶你,是因为昆仑弟子救世为怀,不能见死不救,如果再发现你品行不端,我一定杀你。”
伍云逸欣然点头,道:“师姐不杀之恩,我这条命就是师姐的,若是日后师姐需要,随时取走,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我叫林佳遥,以后叫我林师姐。”林佳遥语气平淡,始终对眼前的伍云逸产生不出好感。
伍云逸倒是毫不在意,喜笑颜开地道:“师姐的名字真好听,我叫伍云逸,师姐可以叫我小伍子。”
林佳遥撇了他一眼,转身欲走,身后的伍云逸却发出一声惨叫。
“师姐,你那一脚太重,我可能有了内伤,你背我吧?”伍云逸捂着腹部,死皮赖脸的样子,能够得着长安城墙了。
林佳遥先是俏脸一红,随即怒目而视,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伍云逸忽然站直了身子,摆手道:“突然不疼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西方而行,伍云逸就像个话唠喋喋不休,却未得到一句回应,或是显得自讨没趣,也就一路无话。
在路经一水潭之际,伍云逸忽然绕上前挡住了林佳遥的去路,道:“师姐,你这一身灰土土脸,有损昆仑形象,那里有水,不如洗洗吧?”
林佳遥确实觉着有碍观瞻,而且浑身不舒服,能洗个澡当然求之不得,只不过顾及伍云逸的品行,瞪眼道:“收起你的如意算盘。”
伍云逸愣神间会意到她的心思,正色道:“师姐,你误会了,我是真的累了想休息,你洗澡,我刚好可以给你把风,顺便休息一下,两全其美的事情,何必把我想的那么龌龊?”
林佳遥依然信不过他,冷言相对,道:“收起你的龌龊思想,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伍云逸哑然失笑,举起手掌神情诚恳地道:“我对天发誓,若是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有娘生没娘养。”
林佳遥对伍云逸的诚恳将信将疑,可洗澡对于她此刻太具有诱惑力了,踌躇半晌,疾言厉色地横剑当胸,道:“你要是敢偷看,我一定杀了你。”
伍云逸的精神瞬间斐然,笑道:“师姐,你放心,谁也不会轻易拿父母发誓的。”
林佳遥一步一回头地瞻望,见伍云逸还算是规矩,也就缓解衣衫下了水,痛痛快快洗掉一身的尘土,还有伍云逸带给他的不痛快。
此刻,伍云逸靠在一颗杨柳树下闭目养神,闻听偶尔传来水波声响,内心还是逃不过波澜翻涌:“看上一眼不会被发现吧?”
辗转间,他居然打消了这龌龊念头,因为发过毒誓,不过很快却又想回来:“我确实有娘生没娘养,压根就被抛弃,鬼知道亲娘在哪。”
想起娘亲,伍云逸思亲之情骤起,如今顺利进入昆仑山,也说明李淳风是个人物,或许真如他所说,修得无上神通可以改变命运。
如此一来,山城的
父母又该谁来照顾?
养育之恩大于一切,伍云逸第一次觉着自己是不孝之子,可话说回来,等真的长命百岁之日,再回来侍奉父母,岂不两全其美?
袖儿姐呢?她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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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伍家。
丧事过后一片寂寥,再无往日的欢笑,就连一向话最多的伍云袖,也神色萧索整日以泪洗面。
“袖儿,已经过去这些天了,你该放下了。”刘桂兰看着女儿日渐消瘦,出言相劝。
伍云袖红着眼睛,哽咽着泣不成声,道:“小伍子不会死,他一定还活着。”
刘桂兰的眼睛依然红肿,只不过她已经接受了现实,道:“云逸若是活着,早该回来了。”
“也许云逸受了重伤,在哪里修养呢?”或是是姐弟情深,即便亲眼所见,伍云袖还是不能接受事实。
“那么深的悬崖,掉下去怎么还会有在命呢。”刘桂兰轻拭眼角的泪,握住女儿的手,道:“我知道你们一起长大姐弟情深,可……云逸……他再也回不来了。”
“不。”伍云袖一脸的笃定,道:“只要一天不见小伍子的尸体,我就不信他真的死了。”
“悬崖下多是豺狼虎豹,兴许……”说到这里,刘桂兰不忍再继续往下说,怕伍云袖承受不了。
可伍云袖使劲摇头,道:“即便是这样,也会留下痕迹,可一点痕迹都没有。”
刘桂兰黯然失色,看着女儿这般执着,忧心之色越浓:“袖儿,你的心思做母亲怎会不了解,可你以后还得嫁人。”
伍云袖内心轻颤,偷偷看了眼母亲,随即垂下了头,轻咬朱唇变得噤若寒蝉起来。
“这些天你没日没夜地去悬崖下寻找,也该死心了。”刘桂兰轻叹一声,除了心疼女儿的身体,也在担心她的将来。
伍云袖垂首沉默,忽然抬头,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等着小伍子。”
刘桂兰闭目神伤,良久才说:“若是等不到呢?”
伍云袖屏息凝神,欣然而笑,道:“一年等不到我等十年,十年……十年等不到,我……我等一辈子。”
“真是冤孽。”门外传来伍成元的声音,沧桑到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