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比李孤明所预想的要快许多，当然这只是登云梯，至于后续还有什么，李孤明暂时还不清楚。
等待的人相互间说着低语，虽然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却远没有叽喳嘈杂的情况。
城里有不少人在清玄内谋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见过好几次清玄收徒，若是没有顾客，便相互攀谈着。
隐约能听到这小子不错，某某应该能拜山等话语。
“那云梯检测的是什么？”李孤明排在最末尾，身前的人注意力都放在了云梯上，四周基本没人关注他，他小声问着身旁的李令月。
“灵力亲和，同检查你身躯属性一样，可以理解为弱化单一的醒身。颜色越深，相应属性亲和力也就越高，只是不太准确。像第一位叫雷晨的，梯子呈现深灰色，身体属性可能是雷干，也有可能是雷干下分支的光。”李令月无聊的翻弄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书。
李孤明性格里有些刨根问底，总有许多问题，没等他问出下一个问题，突兀传来惊叹声。
是一名试炼者，名叫方韫玉，刚毅英武的面容，风格有些类似于简渔歌，不过躯体没有他那么结实，气质也偏向冰冷。
他刚登完的云梯呈现一种漆黑，浓郁到滴墨一般，还是这次收徒的首次出现。
“像这人，颜色漆黑，只知道灵力亲和力很高，但却不知道身体属性。所以这云梯有些鸡肋，也就适合没有底蕴的仙宗玄门。”李令月趁机又补充了一句。
李孤明点点头：“有底蕴的仙宗玄门收徒就会进行醒身么？”
“也不会。方式与这云梯一样。不过稍微精确一些。也就大概能分出身体属性是哪一干。”
“仙宗玄门为何不像世家一般？将资源整合投资固定几人。这种大面积筛选，耗费的资源同样不少啊。”
李令月知道若是不说通根本，李孤明是要问个没完了，索性将书合上：“仙宗玄门、世家、朝廷，你觉得区别是什么？”
李孤明稍微思索了下：“仙宗玄门以修行派系及信念凝结修士，世家以血脉为纽带凝结族中修士，朝廷则以国土疆域凝结境内的仙宗玄门、世家及平民百姓。”
“小堂没白上。这是三者的基本，相差不远。”
“说自己是某世家之人，是因为血缘关系，那是养育之恩；说自己是某仙宗玄门之人，是因为信念关系，那是栽培之恩；而说自己是某朝某国之人，则是这二者的统一。”
“先说世家。天下世家分两种，权贵世家与修行世家。”
“权贵世家多是祖辈在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拥有官职、爵位、封地，手中掌握实权，通过封地收成、朝廷赏赐，积淀资源。”
“修行世家则不同，他们多有商业资产，同时又是某一仙宗玄门的一部分，势力庞大的修行世家，甚至掌握了数个低阶仙宗玄门，资源来源于以上两者。”
“世家资源不需要庞大的低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的少量需求可以用资源收买来满足，官职俸禄、封地、商业，这些所需要的是高端战力去开拓、威慑。”
“如你所说，世家通过血脉凝结族中修士。世家将资源投入族中弟子，亲情关系束缚下，族中弟子会随意叛逃吗？不会，因为那是他的家，有他的父母亲人。”
“但仙宗玄门不一样。”
“仙宗玄门分三种，普通正常的如清玄宗；国家朝廷制，被称为教廷，如上灵国；世家运营模式，如剑山，剑山弟子皆是自小便被接入宗内培养，其中有些父辈也是剑山弟子，几乎是血脉关系，与世家基本相似，我们不谈”
“说说前两者，无论是清玄亦或上灵，秘境需要人看守，委托需要人完成，诡秘之地需要人开拓，需要有高端战力威慑其他宗门，捋一下，仙宗玄门对于修士需求，是有序的，低阶、中端、高端、顶级，不能缺失一环。”
“形成一个有序递进，低阶成长为中端，中端成长为高端，以此类推，才能满足一个玄门仙宗的需要。而在这一运行中，宗门弟子会对宗门有更高的认可感与归属感，不至于叛逃。”
“至于朝廷，我说过是二者的统一。”
“统治者的权柄在皇族这一世家手中以血脉关系传递，而朝廷国家的运转则是通过信念，以国土疆域的形式，凝结领土中的所有人，同样的朝廷国家需要的也不只是某一个层面的修士，而是一修士的整体。”
“其实若抛去疆域下的血脉认可感及统治者权柄的血脉传递，朝廷国家也可以看做是一仙宗玄门，只是更为庞大。”
“细说了这么多，你可懂了些？”
李令月张嘴便是长篇大论，好在说的算细致，略去了很多冗长的解释，李孤明还是听的懂。
李孤明点点头，他的聪慧兴许也与这种刨根问底有关：“需求的不同是其一，其二是风险，如果仙宗玄门对一名弟子直接投入大量资源，在归属感与认可感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这名弟子拥有极大可能被敌对势力挖走。”
“但世家不会，因为亲情血脉就是最强的归属感。”
李令月满意的点点头，许是今日景色不错，心情也跟着好，又开口道：“那你可知，为何世家压仙宗玄门一头？”
“因…因为朝廷？”
“嗯。”李令月点点头，仙子面容扬起微笑：“原因呢？”
“朝廷掌握一方领土，无论是势力于资源都远超仙宗玄门。”李孤明有些晕乎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仙宗玄门不取代皇族建立朝廷呢？单说皇家势力，是不是赶不上三青这类千古仙宗玄门呢？”李令月看着李孤明又问。
这下李孤明是想不出答案了，思索了许久，剑眉皱成麻花。
“两点。一，儒家学士。二，战军。”李令月竖起两个手指，见李孤明仍是不解，又开口道：“儒家学士是治理天下的中坚力量，天下欣欣向荣，儒家学士功劳过半，礼乐法制的建立使朝廷建立有了可能，而战军，则让这种可能成为现实。”
“儒家学士大儒遍天下，能量强大，书生正气虽不同于灵气，但一样拥有不可小觑的威能，但与这个有什么关系？仙宗玄门也大可让儒家学士治理天下。”李孤明摇摇头。
“我们举个例子，如果三青取代了西齐刘家，荣登皇位，如今三青宗主季何欢成为西齐皇帝，当他死去以后，谁来继承皇位？”
“可以再挑选能人，就像在皇子中立太子一样，只是范围更大。”李孤明回答的很快。
“西齐领土这般大，世家、仙宗玄门众多，若是各执一词，各自推荐各自的人选，又该如何？西齐岂不是大乱？”
李孤明查阅着脑中的知识：“还是如确立太子一样，由当朝皇帝选出下一任继承者。”
“那若是当朝皇帝突然去世，还没有来得及确立太子呢？西齐先帝文盛帝去世时，可还没有确立太子，当朝齐武帝是以长子继位。”
李孤明没话说了，这题目有些超纲了，他思索不出。
“将继位者缩小到皇子范围，便是儒家学士的做法，皇子再多也就十来位，总好过百人千人，他们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去治理天下，这是礼乐法制建立初衷。”
“儒家学士的影响就不深谈，我们说说战军。”
“战军四大关键，功法、战马、战兵、盔甲兵器，缺一不可。”
“战马、战兵需契合功法，盔甲兵器则源于功法。”
“合则可聚战军全力，散则心意互通，杀伐默契。能诛仙圣，能战滚滚铁骑。满足朝廷所需的一切威慑力。”李令月所说的，李孤明在皇院小堂曾听夫子提起过，不过夫子只是点了一句战军对于一朝的重要。
“握有战军的国家才能称其为朝，没有的则是国。”
李孤明又有些想不明白了：“那手握重兵的将军，掌握着战军岂不是可以随意推翻朝廷？”
“战军源于战军图录，其上记载了战军的功法，盔甲兵器的制造，战马要求，最重要的是战兵图录中拥圣魂，那是战军核心。”
“每一位战兵的盔甲兵器都中拥有圣魂一缕，通过功法激活并合一，这是中端修为的战兵合一却能征伐顶尖仙圣的原因，而圣魂的本体则存在于战军图录，战军图录则像是魂器，存于掌握者魂魄。”
“所以掌握战军图录之人，可以建立战军，也可以在一念之间，尽毁战军。”
“手握兵权的将军更像是借用战军的力量，战军依旧掌握在皇帝手中，皇帝继位登基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便是战军图录的传递，可想而知，战军对于朝廷作用。”
“为何世家对于征战星界滋滋不倦？”
“其一是因为仙盟规定，未在星界开拓领土，获得功勋的家族不得参与争霸。”
“其二，就是为了寻找战军图录。”
“自古到如今，战军图录也不过出现八副，其严苛的要求，让其在仙盟成立之前从未有战军现世，即便到了如今，仙盟成立，人族起盛世，战军也只有四支。”
“大秦的山海与尘枯。”
“西齐的月戈。”
“圣唐的覆光。”
李孤明是有听闻这些的，皇院之所以叫皇院，那是因为其源头是三朝皇室发起，最开始像是私塾，独属于皇家，也就是小堂的模式，随后才加入的儒家学士，逐渐发展成为现在这样遍及人族疆土。
随着这样的发展，小堂从最开始的培育皇室继承人逐步扩大到了权贵后人，而小堂的本质也有培育，转变成了启蒙。
故而对于这些，小堂虽多有提及，但不曾这样完整有序的归纳讲述。
李孤明受到皇院圣贤夫子的宠爱是有道理的，他聪慧，勤学，又好问，这让他能够做到的举一反三，其实李令月的讲述更多的是偏向于简化的理论，世间一切势力的构成源于这些原理，却又远比这些原理复杂。
例如上灵国，上灵教廷建立的国都，这是一仙宗玄门掌握国家权柄吧，不是依旧建立于世？其中自然有外人不知的规则。
李孤明好问不假，不过有些问题没有必要太过深究，即对自己现在无用处，也不一定有答案，干脆不要问的好。
李令月沉默了少许，让李孤明自己消化，待他又抬头时，才有开口说道：“仙宗玄门被世家压制，还有一个原因，你可以说它是前途，也可以说它是未来。”
“世家的顶峰，是皇族，是朝代，例如三朝皇室。”
“仙宗玄门的顶峰，是仙盟。”
“但这世间不会出现第二个仙盟，仙盟诞生的背景太过特殊。”
“护山河，救众生，有死无生的信念，不可能在出现第二个。”
“不仅因为这方天地，容不下第二个。更是因为这苍穹之上…”
“不允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