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鬼蛙炸成几块,断无可能存活,李舒欢才沉心体悟起这一剑,这全然不同之前的一剑,他隐约摸到了什么,但很可惜,他没能悟透。
他只得转头开始思索朱雀所说的。
这林中出剑,与沙漠中有何不同?
在沙漠里,出剑有一种疲惫感,随着出剑次数增多,疲惫感逐渐加深,随后便昏睡过去,可在这怪林子里,连出了两剑,他却没有一丝疲劳感,反而觉得身躯体力充沛,精力旺盛。
李舒欢很想知道他躯体里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奈何,他不会什么内视丹田,之前在沙漠依靠仙瞳的能力,在这里又不行。
无法直观的找到缘由,他开始推测,两个地方出剑有什么不一样,他无需多想,便将重点放在了灵气上。
据数日来同欢儿的学习,李舒欢已经知道了修行所说的灵气,便是他眼中的色彩斑斓的烟雾,怪异沙漠里只有稀薄的红烟,百米偶有一缕,而这林中却是充斥着各色烟雾。
如果依据以往小说来看,修炼就是将灵气吸入体内,十七式基础剑法听名字,大概是剑修入门的基础,想来也是功法法决之类,毕竟无论是方照寒亦或自己,在出剑之后都有一缕红烟入体。
可先后顺序不对,出剑后才有红烟进入身体。
刹那,李舒欢觉得他找到了关键点。
方照寒作为能御叶而飞的高手,体内自然是有灵气的,可李舒欢他没有啊,所以他第一剑大概是消耗的自身的气血?虽然在之后吸入了红烟,但红烟太过稀薄,不足以支撑第二剑,所以第二剑仍旧消耗了部分气血。
这样推测的话,他在沙漠里练剑,一直是在消耗自己的气血,才会越来越疲惫,最后昏睡过去,而这片怪林灵气充足,满足出剑的同时,还有剩余,所以才会出现这般差异。
李舒欢觉得真相大致如此了,便问朱雀:“修炼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感气。你已经做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吸纳灵气,迈入第一境。凝气境。”朱雀声音总神出鬼没。
那就是多出剑了。李舒欢心里想着又问:“十七式基础剑法算是功法?”
“顶级。你大可放心。”不知为何,朱雀声音很疲倦。
“你怎么了?”李舒欢弄不明白朱雀是以什么状态伴在他身边,但相处了这些天,头一次听到她这般声音。
“挨了几道雷劈。无事。你管好自己。”朱雀现身指了指草丛。
李舒欢顺着望去,茂盛草丛里绿瞳森然,星罗密布。
远处草丛仍在抖动,更多的鬼蛙聚集而来。
李舒欢缓步后退,看了眼短剑,洁白如新没有丝毫血迹。
“呱!呱!”鬼蛙叫声此起彼伏,却迟迟没有鬼蛙扑杀而来。
望了眼那具被他刺的不成样的蜘蛛,想来之前鬼蛙跳回草丛不是躲避他,而是这蜘蛛。
心里这样一想,李舒欢急忙抬头望去,如他所想一般,枝叶间遍是蜘蛛,猩红复眼望着草丛,也望着他。
闷头往里冲,只怕是不合适了,即便点剑式能杀蜘蛛,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蜘蛛好多腿,又是如此多,只怕没跑出多远就要被分食。
李舒欢想着,计上心来。
他提着短剑冲向草丛,这一冲宛如号令,蜘蛛自树上纷纷扑杀而来,密麻如雨,草丛中的鬼蛙飞扑而出,好似浪潮拍岸。
只看得他头皮发麻,脚下一顿,折身奔向林深处。
嘭嘭嘭!
蜘蛛雨与鬼蛙潮相撞于空中,鬼蛙利爪刺穿蜘蛛,噗噗连绵,蜘蛛螯牙咬下鬼蛙头颅,咔擦不绝,一时间林边响声连连,恶臭汁水四处飞溅,断肢残躯漫天乱飞。
鬼蛙终以数量取胜,残存的鬼蛙引领着草丛中的新援,继续扑杀向放慢速度的李舒欢。
李舒欢心里松了口气,他在赌,赌鬼蛙对于杀他的本能大于对蜘蛛的恐惧,目前看来他赌对了。
他控制着速度,始终保持在鬼蛙最远的扑杀距离,时刻留意着天上的扑杀,一路向内,横冲直撞。
李舒欢领着鬼蛙直往里冲了四五里,未见到雾里青,也没有到林边。
鬼蛙沿路留下无数尸首,死了个干净,蜘蛛却是没完没了,将李舒欢围了个水泄不通。
哚!
蜘蛛扑杀而下,密码如雨。
李舒欢一咬牙,提剑迎面而上,点剑式得心应手,短剑连连刺出,将迎面两只蜘蛛戳爆在半空。
奈何蜘蛛太多。
一只蜘蛛自背后扑倒了他,锋利脚须刺穿他双肩,将他钉在了地上,锋利螯牙咬向他头颅。
李舒欢反手一剑斩在脚须上,蜘蛛身子一歪,螯牙稍偏,砸在他头颅上,发出咔的一声,鲜血便睡着面颊直往下。
蜘蛛群涌而上,一只蜘蛛咬住李舒欢右腿,锋利螯牙瞬间割开衣衫皮肉,钳住大腿骨,被其他蜘蛛一撞,让这只蜘蛛身形一歪,巨力竟直接将李舒欢腿骨折断,咔擦一声。
“啊!”李舒欢惨叫一声,身躯都在颤抖,力气伴随着鲜血外涌渐渐失去。
蜘蛛在分食他,螯牙撕咬,蛛脚切割。
右腿被生生折断,左腿皮开肉绽,可见白骨,腹腔被剖开,内脏被拽出。
李舒欢毫无办法,身躯在颤抖,意识却极为清醒,蜘蛛咀嚼的咔擦声在耳边回荡。
“放弃吧。”
是一老者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李舒欢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再睁眼,竟又回到了草丛那具尸首前。
他浑身一阵冷颤,再看那具尸首,仿佛在看自己。
入林者,皆如此。
尸首上竟悬浮了字,猩红小字,宛如血书,配上那具凄惨尸体,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儿?”李舒欢低声问道,有些不解,身躯还在微颤,被蜘蛛分食的痛处深深刻在了脑海里,让他很惧怕。
“幻境。不过是一位老前辈对你的考核。”朱雀声音有种咬牙切齿,似有深仇大恨。
“那该如何?寻阵眼?”李舒欢束手无策,这些远超他能力。
“你师父破不了,你试试,没准儿你能行。”朱雀打趣道。
李舒欢翻了个白眼,他连十七式基础剑法都还没学完,拿什么去破阵,高喊芝麻开门不成:“那怎么办?退回去?”
“你想回家是吧?”朱雀声音又变得诱惑勾魂。
“额…嗯。”李舒欢身体打了个冷颤,这种声音估计没啥好事儿。
“那就继续冲,往林里冲,冲到他放你出去。”
“啊?还冲啊?”
“你想不想回家?”
“想。”
“那就给我冲。”
李舒欢又看了眼那具凄惨尸首,身子直颤,咬牙切齿:“好!”
银月高悬,山河一片银辉,少年提剑钻入草丛。
第二次冲林,李舒欢被鬼蛙围杀于草丛,连林子都未踏入。
第二次冲林,李舒欢总算是冲到了林里,却被漫天蜘蛛喷射毒液,凄厉惨叫间化为一滩脓水。
第三次…
第四次…
再次回到那具尸首前,李舒欢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只知道如今他对死亡没什么触感了,莫说漫天蜘蛛扑杀了,就是蜘蛛锋利螯牙撬开了他脑壳,吮吸他脑汁,他都能平静的用短剑刺死一只啃咬他大腿的蜘蛛。
李舒欢就像一台机器,做着简单的流水作业,若不是朱雀一直说着些有的没的,只怕已经崩溃了。
“你刚才不应该踏步上前,你应该先顾好身后,在寻突破。”朱雀在总结他上一次的失误。
“不是你说的,看见突围机会,就要当机立断的吗?”李舒欢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是在确定自己安全的前提,你那会儿安全了吗?明明身后蜘蛛早动。”朱雀现身一趴掌拍在李舒欢头上。
李舒欢毫不在意的揉了揉脑壳:“好好好。你说的对,你说得对。”
再一次准备踏入草丛的李舒欢,却被人挡了路。
一名老人,岁月在他面容上留下沧桑的笔记,白发白须,仙风道骨,搭上他那一身洗的泛白的黑袍,像极了街头巷尾摆摊的高人。
“你明知闯不过去,为何还去?”老人转过头,一双黑眸却是神采奕奕,再放光一般。
“前辈做事只做万全把握,绝对能成之事?”李舒欢笑着,反问道。
“无希望之事,做了也徒劳无功。”老人摇头叹道。
“那前辈大可不必现身,让我继续闯一闯。”李舒欢灿烂假笑,很是真诚,若是能打赢这老前辈,他恐怕早出剑了,鬼知道这老头子害自己死了几次。
“我若再不现身,姓方的快把我儿子道心打崩了。”老者冷哼一声,语气恶劣。
“那可真是为难前辈了。”李舒欢虽不知道心是什么,不过修仙世界里凡是同道字沾边的,想来都是极为重要的。
一想到,自己虽然在这里受罪,便宜师父在外面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莫名舒畅了许多。
“唉。”老者无故叹了口气,目光突兀变得慈爱:“我设这幻境,草丛如红尘,在红尘里修行危险总来自身边,当你踏上云天,便如进林,危险来自于天上。一关又一关,一险又一险。我给了你警示,让你看到了凄惨下场。你为何不知退?你可知这一步踏出,绝无后路?”
“前辈为何不愿我入雾里青?”李舒欢有些不解,如此煞费苦心就为了让自己退回去?
“天下不能再有第二个朱雀,更不能再有第二次剑山惨案。这天下飘摇欲坠,经不起第二次!”老者情绪激动,直说的白须舞动,只是这话,到像是说给朱雀听的,而不是李舒欢。
“那说明朱雀没错,剑山没错。”朱雀现身于李舒欢身后,辉光萦绕,璀璨夺目。
“或许吧。罢了。你们好自为之。”老者似是累了,挥手间衣袍翻涌,周遭便如褪色般,泛黄凋敝。
转瞬间,景色大变。
明月当空,镀山河一层银辉,无名树木如松,枝叶茂密青葱,树下薄烟寥寥,林间萤火弥漫,点点荧光,好似林间有星河。
小溪潺潺自林深蜿蜒而出,于林外汇成一方湖泊,溪中游鱼百尾,青黑红白,通体纯色。
溪旁一条青石路,路旁悬盏盏白玉石灯,形如灯笼,打下片片暖光。
人间美景。
李舒欢闻着山野清香,心里一片宁静,烦躁与恐惧便都随烟云散去。
“那老前辈谁啊?为什么不同意我入雾里青?”李舒欢顺青石路迈步往林深走去。
“雾里青的老祖之一。我们同他有仇。”
“有仇?啥仇?夺妻之恨?弑子之仇?”
“差不太远,我斩了他妻子,你师父害死了他女儿。”
李舒欢满脸不解,停下脚步:“所以你们让我去仇人地盘?”
“怎么?兴奋了?要习惯,我什么都少,唯独仇人多,量大管饱,你安心。”
“大概什么程度?你让我心里有个底。”
“与世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