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赶来的时候，江悦正在医院。
小丫头坐在病床上，两只脚悬空，不停的晃来晃去。
程潜跑得挺急，靠在门框上大口的喘着气，看到江悦没事后，悬着的心也着了地。
小丫头很安静，手上还抱着单词卡，小嘴巴一张一合。
亦如初见。
程潜轻手轻脚的走到江悦面前站定，小丫头抬眼，眼神还有些空洞。
程潜插着兜，慢慢弯腰，和她对视着：“江小悦，哥哥来接你了。”
江悦咬着唇，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满了水雾。
程潜连忙蹲下身，仰望着江悦，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着似断了线的眼泪。
程潜一来，江悦就装不下去了。
诺大的病房，几个床位躺满了负伤的十里道的人。
江悦哭得泣不成声。本来一开始只是小声地呜咽，到后面直接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
程潜挪着步子，现在这个形势，他蹲着、站着都抱不到丫头，只能扎着马步哄小姑娘。
程潜轻轻拍着江悦的后背，他手上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把怀里的小朋友碰碎了似的，温柔得不像话。
程潜甚至能摸到江悦背后的那两根蝴蝶骨。
“我的小宝贝。”程潜一边拍着江悦的背，另一只手一边揉着江悦的小脑袋，“呼噜呼噜毛，小悦吓不着。”
江悦哭过瘾了，程潜这才慢吞吞的起身，等腿上的麻意过了才坐到江悦身侧。
程潜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叠了一下，按到江悦的鼻子上：“小邋遢，鼻涕都出来了。”
江悦用力出了口气，她本来是故意恶心程潜的，没想到后者丝毫不嫌弃，又扯了一张纸覆在她的鼻子上：“使劲。”
等江悦情绪缓过了，程潜才柔声开口：“对不起，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程潜这么一说，江悦鼻尖又开始泛酸，她连忙吸了吸鼻子，使劲摇了摇头。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家了。”程潜帮江悦把遮住眼睛的刘海往一旁移了移，“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丢下你了。”
程潜偏过头，不让江悦看到他现在脸上的怒意：“再也不会让你觉得喜欢我是一件麻烦事了。”
“不是。”
程潜转过头，错愕的看着垂着脑袋的小丫头。
“我不怕麻烦。”江悦低着头玩着手指，“喜欢你也不麻烦。”
程潜弯下腰，让江悦低着头也能看见自己：“吃饭了吗？”
“他们给我买了饭团。”
“好吃吗？”
“好吃，金枪鱼蛋黄味的。”
江悦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我没敢和爸爸说这件事……我骗人了。”
“江悦小朋友是被程潜老师带坏了吗？”程潜又帮江悦把碎发别到耳边，以免刺到她眼睛，“你骗叔叔什么了？”
“我说今晚在唐婉家过夜……”
程潜的手一顿，脑海里瞬间蹦出了无数个网页链接。
“咳……那你打算睡哪？”
“医院。”
程潜快速接话：“那不行。”
江悦被程潜吓了一跳，一脸懵的看向程潜。
“那个……”程潜非常暴力的抓着自己的头皮，“医院人多，晚上闹，影响你睡眠……而且你不是每次都要学到大半夜吗？病房还有其他人要休息呢，你打扰到别人不太好啊……”
程潜絮絮叨叨了一堆话，说完还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
江悦歪了歪头：“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学到大半夜呀？”
程潜：“……我猜的。学霸都这样。”
江悦还想再问，程潜连忙转移话题：“有没有哪里疼呀？”
“腰。”江悦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腰。
程潜被自己脑海里旋转的网页链接烦的不行，此刻根本没思考，脱口而出：“是我太用力了吗？”
江悦脸上的问号快堆成山了。
某头饿狼连忙刹车：“我是说，哥哥给你揉揉。”
程潜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蚂蚁腰，努力压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呼啦呼啦呼，痛痛飞走啦！”
这句话太过幼稚，十里道的硬汉纷纷别过脸，简直没眼看。
程潜旁若无人，江悦可还没达到那个境界，扯了扯程潜的衣摆：“我想出去玩……”
程潜顺势牵住江悦的小爪子：“这边有条美食街，哥哥带你去吃肉。”
美食街不大，就是条小巷，一条小巷通到底，巷头巷尾都有几家奶茶店，中间的巷子两边都是各种小吃店店铺。
程潜一看小丫头那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怎么吃东西，一进美食街就直奔烤冷面。
新奥尔良芝士烤冷面，最外面是有些焦色的面皮，中间包着一层薄薄的鸡蛋和金黄的芝士片，最中间是大块的鲜红的肉块，上层被摊主浇上了番茄酱和沙拉酱，红白相映的酱料、黑色的芝麻，为烤冷面锦上添花，让人食欲满满。
江悦抱着烤冷面，乖乖的走在程潜身后。
小丫头遇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了，就不爱松口，一路上程潜找了好几次话题，她都是把嘴里塞得满满的，时不时的敷衍的点点头。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尾，这里相对而言人少了些，程潜在奶茶店买了杯草莓小丸子，牵着某位吃得满脸都是番茄酱的小朋友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江悦看着纸盒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烤冷面，犹豫了下，用长签插起送到程潜嘴边：“你吃。”
程潜顿了顿，伸出食指抹去江悦嘴边的番茄酱：“我只想吃你。”
程潜慢吞吞的拿着纸巾擦着手：“要不是怕你觉得我是变态，我现在肯定把这根拇指吮得干干净净。”
江悦红着脸从程潜手里抢走奶茶，看着前方泛着白光的路灯发呆。
路灯周围有不少飞蛾，从远处看就是一个个小圆点，朝着它们眼中的唯一光源奋不顾身的扑去。那么热烈，又那么可怜。
程潜顺着江悦的目光看去，语气认真：“如果我是飞蛾，我也会像这样，直冲冲的扑向你。”
江悦歪着头看向程潜，眼里星光点点：“你不怕撞死呀？”
“早就想到这种结局了。”程潜单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上，低头从江悦手里的奶茶里偷了一口，“但还是想扑棱一下。”
晚上十点，街边的路灯全部亮起，高楼上的广告大屏上放着品牌的广告，霓虹灯和车灯交相辉映，这个城市一派灯红酒绿，隐藏在腐糜下的干净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江悦踩着地板上的格子玩，一蹦一跳的，程潜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踩着她的影子玩，一蹦一跳的。
走到一家饰品店门口，江悦顿了顿。
小丫头扒着橱窗，看着里面的水晶项链出了神，一旁的程潜笑着附在江悦耳边：“晚上给你买条草莓的。”
江悦没反应过来，眼睛闪着光，目不转睛的看着项链：“现在就是晚上呀！”
“那现在给你。”程潜使劲吸了口气，让小丫头身上的奶油味占据自己的整个嗅觉。
程潜一把扯过江悦，走进一家饰品店外面的拐角里。
少年的热气打在江悦的脖颈上，烫的有些发麻，江悦身子又开始变软，少年揽着她的腰，把她贴在自己身上，零距离的接触让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不正常的体温。
湿润的带着点爱抚的吻一路向下，在江悦的颈边停了下来。
似春日细雨，似陷入柔软草地，似藏在地下的陈年酿，似北边桃树下的钢琴。
江悦跑到大街上时，脸上的滚烫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持续升高的迹象，左颈的那一块地方已经麻木了，江悦甚至都不敢去碰，生怕又想起刚刚隐藏在黑暗下忽隐忽现的一幕。
程潜心满意足的从墙角里一蹦一跳的走出来，江悦恨恨的在前面走，程潜就连蹦带跳的紧跟在她屁股后面。
“悦姐，我家在后面哦！”程潜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江悦转过头，程潜看着江悦的小脸蛋，好像能够想象到童话故事里那颗毒死白雪公主的苹果到底有多红了。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小丫头故作凶狠：“老流氓！”
“我是小熊软糖。”程潜笑着贴近江悦，“现在是小熊硬糖。”
“你无赖！”江悦一拳砸在程潜胸口，程潜握着她的小拳头揉了揉，“悦姐好香。”
……老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