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池宗森打来的，谷悦冉对着于兰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接了：“喂？”
“冉冉，干嘛呢？”池宗森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谷悦冉说：“在外面。今天家里下雪了。你那边怎么样？”
“这里都二十多度呢。下雪了啊，那你多穿点。我可能明天就回去。”
谷悦冉一听，也挺高兴：“事情办完了？”
池宗森嗯了一声：“办得挺顺利，和这边的朋友见了面，商量了一些细节，回去以后那个店可能得重新装修。”
“别急，你也说了，万事开头难。”
池宗森突然压低声音：“想我了没？”
谷悦冉飞快地看了于兰一眼，正儿八经地回答：“我在外面，和人谈事呢，等回去再给你回电话吧。”
说完她直接就挂了。
于兰问：“是你老公吧？”
谷悦冉点点头。
于兰又说：“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谷悦冉，我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看人其实还算准。我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说实话。我真羡慕你。”
笑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呢，可能就是运气好了点吧。”
其实，她小时候受的那些苦，又有谁知道呢？
回家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安可打车回去，在别墅门口，看见了余津年的车。
她站在雪地里，一颗心几乎快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怕。那车里除了有余津年，还有其他的人。
余津年看见她，下了车，对她招手：“过来。”
谷悦冉慢吞吞地走过去，趁机往车上瞅了一眼，一颗心才放下来，却也莫名地有微微的失落……难道，潜意识里，她还是想……
谷悦冉甩甩头，把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赶出了脑海：“干爹，你怎么过来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路上有个什么事儿，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大过年的就不盼我好？”余津年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先上车，外面冷。”
两个人上了车，谷悦冉把羽绒服脱了。
余津年嫌弃地看她一眼：“我之前不是给你买过一件貂绒大衣？怎么不穿？这衣服又笨又重，穿上跟鸵鸟有什么区别？”
“我穿着舒服就行。”谷悦冉觉得几百块钱的羽绒服质量真的不错。御寒功能也挺好，那什么貂绒大衣，她穿上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怎么说呢，那感觉，就真的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冉冉。”余津年看她一眼：“叔叔跟你说，你能不能别再怄气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要是你妈还在，她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和你爸闹成这样。”
谷悦冉不置可否。
余津年继续说：“不是我给他说好话，实在是你之前那话，说的太……难听了……”
余津年本来想说“大逆不道”，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这大过年的，说话都讨个吉利，你说什么死不死的，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你心里就不难受？”
谷悦冉伸手从后座把衣服拿过来：“你要是跟我说这个，那我下车了。”
余津年自然不会让她走，一把把她的衣服抢过来扔在后面：“一件破衣服，被你当成宝了还。”
“干嘛扔我衣服啊天才医仙！”谷悦冉气鼓鼓地吼了一句：“我穿上它起码不会冻着。你没试过在三九天里就穿一件单衣的感觉，你当然不知道有件羽绒服是多么幸福的事。”
一听这话，余津年心里立即涌起一大片的怜惜：“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我那不是给你买了貂绒……算了，你不喜欢，我下次给你买羽绒服行了吧？”
谷悦冉嘀咕一句：“谁稀罕你买，我现在有钱，买得起。”
余津年递过去一张卡：“拿着。”
谷悦冉这次有骨气了，一扭头，哼了一声：“不要！”
余津年直接塞她手里：“你傻吗，不是之前还说不要白不要？”
“我又不是为了钱才认你的……”她小声嘟囔。
余津年摸摸她的头：“傻丫头，我还跟你计较这个吗？”
谷悦冉说：“那以后你别提那边的事，咱俩好好过，你要是不准备要孩子，以后我给你养老，亲自伺候你，绝对不把你送养老院。”
余津年笑笑：“行，有你这句话，我这些年就没白疼你。”
“可是。”余津年看着他的脸：“你就真不打算要个孩子？”
“你觉得我和那位，谁能生出来？”余津年问。
谷悦冉白了他一眼：“可以找代孕啊，现在很多人都这样做的。”
“再说吧，家里那个，也是个小祖宗，我这刚消停了几年，孩子的事，我也不敢提。”
谷悦冉立即嘲讽他：“瞧你那点出息，在外面威风凛凛的，还不是被人家管得死死的。”
“我这叫专一好吧。”余津年看她一眼：“不然，什么时候，你俩见个面，这事儿，你帮我套套口风？”
“行啊，看我心情。”
余津年看着她，其实谷悦冉的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来有余培良的影子，而且谷悦冉的母亲，是一位温婉柔和的女性，谷悦冉这性子，多半随了余培良那脾气，就这个倔劲，跟她妈很像。
“冉冉，他难得回国一次，这么多年了，你见他一次又能怎么样？再说，你现在结婚成家了，还有孩子，应该能体会为人父母那种心情。”
谷悦冉很清楚，自从有了孩子，每每把宝宝抱在怀里，从心底升腾起来的那种奇异的神圣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都会让她觉得感恩。
最近，她偶尔上网的时候，看见那个人的新闻，也会愣着半天，而不像以前那样，恨恨的就关了界面，嘴里还要骂几句。
不说别的，就今天这事儿，她很清楚，看见余津年的车，她心底的期待是怎么蠢蠢欲动的。
可她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似乎，原谅了他，就是背叛了她的母亲和舅舅，她过去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冉冉，你好好想想。就好像卢霖一样，他忍心把孩子丢下不管吗？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说，孩子长大以后，恨他吗？”
谷悦冉不说话。
余津年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妈是你爸前半辈子的心病，你是你爸后半辈子的心病，你们母女俩，就是来折腾他的。谁也别说谁害了谁，你们这样互相折磨，何必呢？”
谷悦冉继续沉默。
余津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谷悦冉不反驳，不炸毛，不叫嚣，安安静静听他说，他自然要说个够：“你几个哥哥，现在也都事业有成，对你也很是关心，如果不是你爸拦着，他们早就想过来找你了。”
谷悦冉这才冷哼了一声。
余津年抓紧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你不想承认，但血缘关系在那里摆着，这是事实。”
“要我把血都放干净，还给他吗？”谷悦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这样能让你闭嘴，我现在就割腕。”
“你！”余津年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熊孩子！大过年的怎么老说这不吉利的话？”
谷悦冉被揍得皱了眉，捂着肩膀就冲他吼：“你啰啰嗦嗦说半天就是想让我低头不是吗？我活着到底碍着谁了？他为了心里好受，为了赎罪，现在想对我好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为什么要原谅他？为什么要让他好过？这是他欠了我妈的，用他一辈子来还怎么就不对了？”
余津年被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谷悦冉继续吼：“想让我原谅他，他以后想安心过日子，说不定心结打开还想再纳个小老婆，他想得美！我就是不原谅他，就是让他一辈子内疚！我这辈子都跟他势不两立！”
余津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余培良都六十多岁了，要找也是找老伴，怎么小老婆都出来了？他四十岁的时候不找，六十多了再娶一个？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念，为的就是让晚节不保？再缺心眼的人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啊，何况是余培良。
余津年又一想，眼前一亮：“冉冉，你该不会……是在害怕？怕你原谅他以后，他就不会这么在意你了？”
谷悦冉又吼：“你脑子进水了？谁稀罕他的在意！我害怕？是我，我好怕啊，怕他离我不够远！”
这话说完，她伸手又去拿衣服，板着一张脸，吼了两个字：“开门！”
余津年觉得自己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河东狮吼的功夫果然是女人专利啊：“冉冉，他走都走了，你也别生气了。等孩子再大点，我带你出国一趟，怎么样？”
“不去！”谷悦冉回给他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余津年继续诱、惑她：“你不想让孩子看看他爸妈吗？”
谷悦冉这才看他：“你知道卢霖他们在哪里？”
余津年挑眉一笑：“我不知道，但你爸……哦，那个男人，他肯定知道。到时候，我带你去，你和卢霖的感情有多好，我是知道的。”
谷悦冉才安静了一会儿，良久才说：“等天气暖和了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