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天轮派上次会武之期,会武定于本月的正月十五日至二十日之间进行。才进正月,离会武开始还剩十余天的时间,已陆续有不少正道诸派观礼之客抵达。天轮派早有准备,主殿天轮殿占地千顷,厢房客舍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容纳千人观礼,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只不过不少正道诸派也是有自知之明,除了掌教及派内一两名实力稍强的弟子上山外,其余弟子均是寄宿于山下的天轮小镇内,只待会武正式开始才上山观武。因此小镇这些天也是热闹非凡,客栈间间住满,酒楼食肆内更是不少身穿道袍的道士在高谈阔论,把酒言欢,甚至还当场比划几下,街道两旁也是人头耸动,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此际喜马山脉瑞雪纷飞,诸峰皆白,惟有天轮主峰之顶清泉汩汩,苍翠成荫,蝶舞花间,兽游林下,完全一派南国风光。行于天轮主峰栈道上,就连扑面而来的微风都有薰薰暧意,脉脉檀香,再看殿外广场青石铺路,白玉为阶,玄石作柱,九九八十一阶梯,从云雾弥漫的上山栈道一直延伸至一望无际的广场,恍若仙境!
众宾客无论是掌教或是普通弟子皆放下身段,收起灵器,步行上峰,可谓尊敬至极,天轮派的正道领袖门派风范一览无遗。
其实这表面浮华,也不是非常难得,可是要在偌大一个天轮主峰保持这等春暖花开的盛世景象,那不知需要投入多少法器良材,才能维持得天轮派的通天移地大阵如此逆天而动?
五十年前曾来天轮派参加过会武的宾客,已经见识过通天移地大阵大阵的恢宏,此时重见,依然震惊不已。而那些初上天轮主峰的,就禁不得要目瞪口呆一番了。
正月初一乃天轮派正式迎客之日。这一日清晨时分,太天轮殿外,天轮十二门的弟子皆放下修炼,手执乐器,鼓乐齐鸣,悠悠乐声中随着峰上仙风迎风而起,乐声清新柔和,引得山间飞鸟冲天而起,刹那间东方群山中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染红半边云天。鸟声在天轮主峰上徘徊不去,声声而鸣,给这青玉为阶的天轮殿再添数分仙意。
诸宾客欢喜赞叹之余,皆觉不虚此行。
从此日起,天轮派大开山门,广迎天下之客。
“哼!如今的天轮离经叛道,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行走在阶梯上,遥望着天轮主峰的潺潺仙意,一老者愤恨不已,顿足骂道。他身材矮小干瘦,一身宽大道袍显得人更为消瘦,可他面透红光,眼漏金光,一头银发随意盘在脑后。这老者外貌不甚起眼,但一身行头可是非同小可。那宽大道袍,一眼望去隐隐似罩着一层淡紫轻雾,这件相传可是道教先祖广成子飞升前的宝物,名叫扫霞衣,是一件含有仙气的纱衣,轻柔飘逸,如云霞淡扫。扫霞衣拥有拨云见日,澄清云雾的功能,能够让隐形的人现出真身,在修道界也是有名有姓之物。
除却这件衣袍,老者腰间还挂有一块散发微弱光芒的玉佩,玉佩中一副龙凤呈图案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可是灵华宫创派至今唯一飞升的牛人,青灵真人留下的随身之物。至于颈中挂着的一串木珠,虽然看上去黑沉沉的不太起眼,看则来头也不小,溢出的灵气几乎肉眼可见。
总而言之,这老者身上之物可谓是仙风缭绕,宝气盈盈。他这一身之物,寻常小宗一派均可当是传派至宝。
老者这一顿足含怒而发,虽非有意,但威势已非同小可。他身后立着一头怪鸟,这头怪鸟形状像个黄布口袋,红得像一团红火,六只脚四只翅膀,耳目口鼻都没有,但却懂得发出名叫。此鸟也是现神州大陆天地间有数的异禽,名为帝江。然而那老者这一顿足,帝江登时一声哀鸣,退后十丈,这才稳住鸟身。
帝江身后,站立着一女一男两名年轻人。此时一名女子浅笑道:“师父为何恼怒?”清脆之音,有如新莺出谷,娇媚动人,却又冰冷之极,冻彻肺腑。再细瞧那女子,这个冷艳的女子有着雪光萦绕的肌肤,黑色的瞳孔却冰冷一如万年冰川,高挺的鼻梁显出凌厉的线条,微抿的薄唇似是透出寡情的信号。雪莲的俏丽搭配寒梅的风姿,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骄傲,只是周身上下,似是笼罩着一股冰冷阴寒之气,令人望而生寒。
老者哼了一声,遥指天轮殿,道:“五十年前会武也是像今日已是深东,喜马山脉可是寒霜而至,大雪纷飞,可众人皆是拳拳之心,专心观武,各派弟子亦以增长见识为主,当时不知多少年轻弟子冒着风雪听讲,虽是条件艰苦,可贵在道心可鉴。可如今他们非但强逆天时,弄了一片仙意环绕,靠着通天移地大阵保着清泉绿树,造个人间仙山来,妄图生造祥瑞,以骗天下!哼!天正那老不死在位时,天轮还说得过去,可闭关后,元天知和元天厥如此穷奢极欲,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得多久!”
老者身后另一俊美男子轻笑一声,又道:“也是,他们这排场也是大了些,为了个会武弄成这样真是难以置信。”
一提到会武,老人的脸色登时黑了几分,冷道:“玉清,只是芸芸众生,无知者众,才会以为天轮派乃是天命所归。哼,天轮派假仁假义,虽然门徒众多,可是良莠不齐,别说三千门人,就是拥徒三万,又哪及得上我灵华宫高洁孤远?他们越是繁华,离大道就越是遥远!这次带你来,一来是想让你见识一下天轮会武,二来灵华宫众弟子中,你天资最好,到时免不得与天轮十二门的首席弟子切磋一下,你可拿出真本事,挫一下天轮的锐气,免得他们总面对别派同道时趾高气扬的。我可不惧元天知和元天厥那两小子。”
此时,之前说话的冰冷女子嘲笑道:“天轮派广收门徒,我早就说过,弟子多半素质不高,良莠不齐,讲实力又怎能比得上咱们灵华宫呢,说不定还比不上咱们的玉清呢。”
那俊美男子听到此话,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傲然笑意。
老人脸色稍好,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迈步朝前走去,步步生风,三人一鸟如流星般向天轮殿走去。
阶梯尽头,白玉台上,天轮派二位长老、十二护法皆已齐聚,身后百名弟子排列整齐,再之后则密密麻麻地立着数百名各派宾客。此时各派来客皆面有讶色,对着刚走上白玉台的异兽帝江指指点点,不时私语,均觉今次观礼实是幸运之极,不光得晤各派有道之士,还有缘得见帝江这等稀世罕见的珍禽神鸟。
这三人一鸟刚踏上白玉台,大长老元天知就率天轮派诸位向前,朗声道:“虚清大驾光临,我天轮派实是蓬荜生辉!”
虚清当下微笑着一拱手,刚要谦逊两句,只见一直缠绕在二长老元天厥手臂上的黑羽灵蛇,突然黑气尽显,张嘴一声吼叫,音中透出杀伐之意!
虚清身后的帝江骤闻灵蛇鸣音,只吓得双翼一僵,险些一头栽落在白玉台上,好在它也是异种,双翼一阵急拍,勉强在白玉台上站稳。
此时众人才看清在二长老元天厥手上一直盘桓的黑羽灵蛇原来也是上古异兽--螣蛇,各类古典中称它为龙类也,能兴云雾而游其中。
如此,各派众人皆是啧啧惊叹,更感觉不枉此行。
只是如此一来,虚清来时的十分气势,已然去了九分。
虚清一脸黑气,走上白玉台,步入广场,盯着不远处的大长老元天知,只是连声的道:“好,好……”
灵华宫虚清到访,恰如油锅中投入了一粒火星,顷刻间就使得天轮派此次会武显得非同寻常。
灵华宫虽是人数规模比不上正道三大派,但胜在掌教虚清的实力通天,冠绝人间各派,此次与天轮派甫一见面即剑拔弩张,如此火爆之势,登时将在场数百宾客的心都勾了起来。年长的不免想起虚清当时约战天轮派掌教天正道人的往事,年轻的则是盯着紧跟虚清步伐走进广场的两名灵华宫弟子一阵猛瞧。谁都知道灵华宫弟子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资质惊人,有不世之材,平素里想见一个都难,这次虚清居然一下子就带了两人上山,显然是有所图谋。
有些修道之士是自由自在惯了的,只想着看一场难得的热闹,而有些忧国忧民的,则已开始担忧两派关系恶化,若起了冲突,不免引得魔界反扑,天下动荡,百姓受苦。
反正,广场中的数百人各怀心思,但都纷纷将目光注视于此。
虚清大步行至大长老元天知身前,仰头直视,直将天轮派二长老元天厥与十二护法视若无物。只不过大长老元天知身材高大,足足比虚清高出了一个头去,且不说道行高低,就看双方这一对视,气势上也自然分出了高下。
玉清见了,当即轻笑一声,这一笑令得虚清老脸有些挂不住,登时由红变紫。但他也并未出声训斥玉清。看起来灵华宫规矩不象天轮派、降魔寺等大派那样严谨,至少玉清对他这个师父就不怎么尊重。
元天知此时身穿一件修身藏青色道袍,一头银发盘于头顶,手拿一柄寒玉拂尘,隐隐散发一派主持的风范,他微微一笑,手一挥,身后天轮派弟子立刻忽啦啦向两边散去,动作整齐划一,为虚清让出一条大道。元天知当先行去,元天厥与十二护法紧随其后,虚清见了,为身份体面,只得哼了一声,不得已跟着元天知而去。
似有意似无意,虚清根本不去理会帝江,凭它立在白玉台上。帝江可非是什么善类,那也是天地间有数的凶禽,此刻立着,高足有五丈,一双鹰眼凶光四射,锐利非常,盯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宾客,看上去随时要择人而扑。
元天知立刻知道虚清有意为难,当下呵呵一笑,向身旁的二长老元天厥使了一个眼色。元天厥会意,右手轻轻一挥,身上的螣蛇如一缕黑烟似的飞向帝江所站之处。转眼间,一鸟一蛇迎面而对,蛇身布满黑气的螣蛇凌空步虚,似空中有无形的台阶一样,竟一路爬到了帝江的背上,也不知螣蛇使了什么法诀,帝江突然鸟身颤抖,凶焰全消,双翼一收,鸟脚一弯,乖顺地坐在白玉台上,而螣蛇则静静地躺在帝江宽厚的背上。
广场上的众人见到此幕纷纷哗然,更是觉得这次天轮会武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