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千情坐在客栈门口,目光放空。
苏戎何时坐在了她身边,她都未曾察觉。
“小丑八怪,这次,多谢你了。”
苏戎叼着根草,漫不经心的开口。
本来,他以为他死定了。
殇千情蹙了蹙眉。
“你才丑八怪呢,有你这么谢人的吗?”
“你那脸,肿得跟锅一样大,还青青紫紫的……”
殇千情瞪着他。
“行吧行吧,不叫你小丑八怪了,那叫你……美人儿?”
苏戎挑了挑眉,殇千情可没感觉她在夸自己。
分明是变着相的骂她呢。
“你……”
还没等她骂出口,苏戎又敛了漫不经心,严肃起来。
“那个小乞儿呢?”
“走了呗,你还惦记人家呢,给了点儿碎银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戎没吭声,殇千情当他难过了,但也没心情安慰他。
“你呕血了。”
“嗯。”
“多长时间了?”
“每个月都要呕上几次,很久了吧,记不清了。”
殇千情晦涩不明的看着他。
“我给你配了几副药,你让小二帮你煮了喝了吧。”
“行嘞,多谢美人儿。”
苏戎接过药单子,拍拍屁股走了。
殇千情一反常态的没有搭理他。
“有意思,真有意思……师傅,你苦心孤诣寻找的药人,居然被我找到了,哼哈哈哈……”
“你要是,再等等,是不是就能……”
敛去眼底的光,再抬头,已是一片平静。
提起自己的药箱子,出门去了。
药熬好后,苏戎一口闷了,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仿佛喝了一碗水般平静。
不多时,苏戎便感觉难受。
待他回到房间,还未来得及躺下,一口黑血吐出,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殇千情在他房间正鼓捣一堆东西。
头也没抬:“你醒了。”
“美人,我口渴了……”
苏戎故作虚弱的呻吟。
倒也不算装,他现在的确有些虚弱。
“喝水。”
“我起……”不来
“我没空。”
……
苏戎本来也是开玩笑的,就没打算指望她,自己下来床榻,晃悠悠的走到坐着旁,提起茶壶往嘴里倒。
“你这半壶茶水倒下去,把给你的药一半药效倒没了。”
殇千情笑眯眯的开口。
苏戎手顿了顿,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差不了什么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的身体,神医琅晚也不一定救得了我。”
苏戎自嘲般笑了笑。
“你为何觉得她救你不得?既是神医,自有回天之术,你未曾试过,如何得知?”
“我没命找她了。”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她在哪儿呢?”
殇千情终于停下手中的活。
玩味般的看着苏戎。
苏戎的眼睛亮了一亮,又迅速暗了下去。
“美人儿,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你怎么忍心……”
苏戎皱着眉头,捂着胸口,一脸幽怨的看着殇千情。
殇千情不为所动。
“可是她死了。”
殇千情很清晰的捕捉到,苏戎眼里最后一丝余温也消失了。
彻底堕入深渊,再看不到希望,琅晚死时,她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她不知道。
“你信了?嘿嘿嘿嘿,我开玩笑的。”
“神医琅晚一路漂泊,行医救人,带着一个小徒弟,最后在周华这个地方停下,最近两年,师徒二人却消失不见了。这些,江湖上,人尽皆知。”
“而她们,何去何从,却无人知晓。”
“你就是琅晚的小徒弟吧,而你,也不是在开玩笑,琅晚确实死了,对吧?”
殇千情敛起笑意,浑身散发着与平常不同的阴郁之气。
“我该恭喜你猜对了,还是该可怜你终于无人能救了?”
苏戎猜对了,打殇千情说出琅晚死了,他就确定了。
一翻身,侧躺着,不再言语。
很久,两人都无语。
……
“我会救你的。”
“你不是说我无人能救了吗?”
“可是我……根本没有把握救活你,哼哈哈哈哈……”
殇千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苏戎只嘴里嘟囔一句“疯子”,又陷入沉睡。
等苏戎醒来,殇千情正在那磨药。
很认真的样子。
殇千情长得很精致,是那种清冷的样子,还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认真起来,便中和了那种疏离,苏戎感觉离她似乎近了一些。
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
还是殇千情做好了药丸,苏戎才回过神。
脸上微微发烫。
“小丑八怪,这是我的药?”
苏戎示意殇千情看桌上的三颗白药丸。
“你敢吃吗?”
“嗯?”
“保胎药,敢吃吗?”殇千情一脸戏谑。
“我堂堂九尺大丈夫,会需要吃这个?”苏戎冷哼一声。
“该不会是你要吃吧?”
话音刚落,殇千情的脸色已转为阴冷。
苏戎也意识到失语。
想开口道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找死?”
殇千情看着他,仿佛一个死人一般。
二人随即过起招来。
苏戎武功一般,招式到时蛮狠厉的,可能因为身体积疾已久。
殇千情就更差了,琅晚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却不会一点武功。
两人一路南下救人,路上多多少少受了欺负,殇千情便跟一个武馆的洒扫老头学了几招。
打斗中,殇千情碰到了桌子,药丸掉到了地上,苏戎接住了一颗。
殇千情冷哼:“自找死路。”
随即便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二人皆是傲骨,谁也不肯低头,冷战几日后,倒是苏戎身体每况愈下。
殇千情则视若无睹。
最后,苏戎为殇千情买了一根糖葫芦,殇千情却熟视无睹,头也不回的进了当地一个大户人家。
苏戎想跟进去,那家仆人将他拦了住。
苏戎就坐在门口大狮子旁边,日头高悬,苏戎半昏睡过去。
殇千情出来后,给他把了把脉,随即掏出几根银针,往苏戎脖子上扎,过了半柱香,把针拔了出来,往他背上猛锤。
苏戎悠悠转醒,一口黑血吐出。
又昏了过去。
殇千情指着仆人将他送到他们下榻的客栈。
那根糖葫芦已经融化了,糖水染了一小片地儿,那口黑血,恰好吐在糖葫芦上面,倒是多了几分凄意。
殇千情看着糖葫芦,良久,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