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近郊，始建于东汉，乃中原第一古刹。武则天掌权后推崇佛教，故而香火更甚。
娘难得见到我，路上一直拉着我的手絮叨家常。我有自己的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行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车夫的喝问声：“何人拦路？”
我忙掀开帘子探身查看，只见五个身着胡服的彪形大汉挡在路口，当中一个大胡子跨前一步扬声道：“敢问上官大人在吗？”
我走出马车，扬声道：“你们是何人？有何贵干？”
大胡子单手行礼道：“突厥使者阿波大人派我们来，邀请上官大人到鸿胪寺一见。”
阿波?提勒？他找我能有什么事？而且据我所知，突厥使者今日就启程回去了。更奇怪的是，他为何不派人去宫里或者郑府找我，而是派人等在这样偏僻的小路上。
事出蹊跷，我警惕地问：“你们是阿波大人派来的？有何凭证吗？”
大胡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朝廷颁给使者的令牌，递给我恭声道：“请大人过目。”
我检视了一下令牌，应是真的无疑。
这时，娘走到我身边，柔声道：“婉儿，正事要紧，你忙你的去吧，白马寺我自己去便是。”
我刚要开口，只听那大胡子干咳一声，他身边的四个大汉突然几个纵跃，三下五除二挟制了车夫和家丁，而大胡子迅速地往怀中一掏，伸手朝我和娘撒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和娘根本来不及反应，鼻子一嗅到他们撒出之物，顷刻间便失去知觉，昏迷了过去。
待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躺在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里。在我的对面，坐了两个胡服打扮的年轻少女，正在小声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我挣扎着抬起些头，扯着嗓子问：“我娘呢，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二女见我醒来，警惕地坐直了身子，其中白净一些那个的少女用蹩脚的汉语说：“你别动，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和我一起被绑的那个女人呢？”
“哦，那个人，她在另外一个马车里。”
“告诉我，你们抓我们做什么？”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下人。”
“扶我起来，我要坐起来。”
另外一个黑瘦些的少女将我扶起后，递了个水壶给我，我就着她的手势喝了几口后，又问：“那我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突厥人。”
“你们的头领是谁，是不是阿波，什么提勒？”
“不知道，上面只是让我们看好你，照顾你吃喝。”
“我要见你们的头领，最大的头儿！”
“对不起，姑娘，这个我们做不到。”
“做不到？那就告诉你们上面的人，如果我今天见不到你们的头儿，我就、就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什么是咬舌自尽？”
“就是自杀，就是死给你们看，懂不懂？”
“懂了懂了，姑、姑娘你不要自杀，等马车停了，我们就去找上面的人。”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白净少女用突语吩咐了黑瘦少女几句后，掀帘下了马车。
一炷香工夫后，我被带到了另外一架高规制的马车内，车内端坐着他们的头领，一个皮肤黝黑、大腹便便的中年突厥人。
我在乾元殿见过此人，自然认得他就是突厥使者阿波?提勒。我疑惑的是，我与突厥毫无瓜葛，他们抓我做什么？他们此行是来找少扬做郡马的，要抓也该抓少扬不是？
阿波?提勒脸色阴翳，扫了我一眼后沉声问：“上官大人，你吵着要见本官所为何事？”
我不慌不忙地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没好气地说：“该是我问你，阿波大人你回你的突厥，为何要掳劫我和我娘？”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可汗听闻大人才华横溢，乃大唐第一才女，想请大人到突厥一见。”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少糊弄我，别以为我现在在你们手里就是你们说了算。你们掳劫我却不伤我分毫，那定是我对你们有用处，我说得没错吧？你若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在你面前咬舌自尽，看你回去怎么跟你们可汗交代！”
“算你狠。”阿波面色一凝，继而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我们查到你是陈将军的未婚妻，只要你在我们手里，陈将军自然会到突厥来救你。”
“你们是为了引陈将军到突厥？”我还是不懂他们的逻辑，嘲笑道：“既然你们要找的人是陈将军，你们直接掳他就好，掳我和我娘做什么？”
“陈将军武功盖世，我们的人近不了他的身。相比之下，掳你们就方便多了。”
“可是，你掳我们没有用啊，你以为我是他未婚妻他就一定会来救我？我和他只不过是政治婚姻，各取所需罢了。我若是不在了，他另娶便是，何必千里迢迢到突厥去救我？”
“哈哈哈，上官大人果然机智，不过别以为这样骗得了我。你二人早在长安就熟识，你被流放梓州时他曾为了你不惜放弃殿试。他对你可谓情深义重，非你不娶。你说他若知道你身陷险境，他会不会义无反顾地来救你呢？”
“看来你们是非这么做不可了。可是你们掳我就好了，掳我娘做什么，快把她放了！”
“她可是我们的双保险，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凭陈将军对你的情义，相信他也会设法营救你母亲的。你放心，只要陈将军到了突厥，我们自然会放你母女二人离去。好了，你已经浪费本官很多时间了。”他说着用突语对我身边的少女说了两句，二人立即就要来押我。
“等一下。”我忙道：“那你们让我见一下我娘，让我知道她安好，这样总可以吧？”
“带她去见一见吧。”
我被带到了队伍的另一头，白净少女拍了拍车轸[yǐ]，与探出头来的人说了几句，那人便将娘带下了车。
娘一见我，惊喜交加，带着哭腔问：“婉儿，婉儿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毫发无伤。娘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可是这些胡人为何要抓我们，他们要把我们掳去哪里啊？”
“我刚刚见了他们的头领，是出使大唐的突厥使者。娘您放心，他们掳劫我们是为了引少扬去突厥，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引少扬去突厥，他们找少扬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现在人为刀俎，万事只能多忍让，保全性命要紧。”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我还要再说几句，白净少女伸手阻拦道：“对不起，我们大人吩咐，不能让你们多说。”
随后我便被带回了原先的马车，草草吃了点干粮后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我一直琢磨着如何逃走，可是此后我一直没有再见到娘，无法与她接头，即便我找到了逃脱的机会，我也不可能带着娘一起逃。而且由于是外交使者的车队，出关的检查只是走过场，故而逃跑计划只好作罢。
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大约十余日后，车队终于抵达了位于黑沙城的突厥牙帐。
牙帐建在一块地势较高的大漠上，西北面是一片灌木丛林，挡去了部分呼啸的北风。
车队在一片规制颇高的毡帐前停了下来，阿波?提勒独自走进了其中最大的一个毡帐。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传讯的小卒，以突语传达几句后，我和娘就被押进了那个大帐。
帐内空间极大、温暖敞亮，厚实的羊毛地毡自门口一直延绵至毡帐另一头。地毡两边站满了面朝矮榻的官员，最前面的便是阿波?提勒。地毡的尽头是一张华丽的矮榻，矮榻边上跪着几个随侍的婢女，一个满面病容的中年男子倚靠其上。
毫无疑问，矮榻上的人，自然就是突厥汗国的可汗——阿史那?骨笃禄。令我意外的是，传闻中的骨笃禄魁梧彪悍、暴戾恣睢，被称为“战争狂人”、“杀人狂魔”。而我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窝深陷、无精打采、老态毕现，想来是备受丧子之痛的打击。
听到禀报后，骨笃禄艰难地坐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后，意外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扯着沙哑的嗓音道：“你就是阿扬的未婚妻？”
我不屑地睨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说：“我虽是唐人，但从前听闻可汗的事迹，也敬可汗是一个铮铮铁汉。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卑鄙下作的无耻小人。”
“大胆！”阿波?提勒瞋目切齿地阻拦我道：“上官婉，颉跌利施可汗面前岂容你放肆！”
骨笃禄摆一摆手，沉声道：“无妨，让她说。小姑娘，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卑鄙了？”
“你既知道少扬已有未婚妻，为何还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迫使他到突厥来？你既然已经派人查到了我和少扬的关系，知道我们鹣鲽情深，又为何还要强行把你女儿嫁给他？少扬是绝对不会甘愿留在突厥的，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做根本不能让你女儿得到幸福。你身为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如此行径算不算得上卑鄙下作？”
“哈哈哈哈……”骨笃禄大笑，精神仿佛好了一些，朗声道：“姑娘伶牙俐齿、胆识不凡，不愧是大唐第一才女。看来姑娘对本汗有所误会，不过不要紧，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阿扬能如期抵达、安心留下，本汗自会保你们安然无恙，但若是他不配合，那就休怪本汗心狠手辣了。”
他随即将视线移到了阿波?提勒身上，说道：“提勒，找一处清幽的住所安置她们，派一队精卫日夜看守。记住，她们是本汗请来的贵客，务必以上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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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住所的路上，我问阿波?提勒：“请问阿波大人，你们可汗说要看陈将军能否如期抵达是什么意思？”
他冷笑道：“哦，我让车夫传的话是，陈将军须于二十日内赶到黑沙城面见可汗，否则我们会先杀了你娘，然后再杀了你。如今离劫持你那日已过去了十六天，且看你的未婚夫何时来救你了……”
正如骨笃禄所说，他们的确是以上礼相待，住处的规格相当之高，毡帐宽敞、设施齐全、仆从众多，一日三餐甚至考虑到了汉人的口味，并非顿顿胡餐。
令我费解的是，他们既只是利用我诱少扬前来，又何必如此礼待于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给郡主找个郡马吗？令我担忧的是，少扬是挑起两位王子内斗的元凶，留在突厥对他来说实在是万分险恶。但他若是不来，那我和我娘……我也就罢了，我娘何其无辜。
多想无益，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四日后，我和娘被带人到了骨笃禄的大帐里。这一次，除了骨笃禄和阿波，帐内就只有寥寥几个贴身的婢女和侍卫，再无他人。
几日未见，骨笃禄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一口气就喝完了婢女递给他的汤水。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了我的腕上，旋即转头对阿波说了几句突语。
不一会儿，一个汉服打扮的中年男子被押了进来。男子一脸莫名，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你们这帮突贼，抓我一个平头百姓做什么！我哪里招惹你们了？你们……”
“陈老爷，这位是我们突厥的颉跌利施可汗。”阿波一面示意侍卫放开那汉服男子，一面阴恻恻地说：“我们可不是无缘无故抓你，只因你占有了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们可汗如今是来向你讨要的。”
汉服男子一脸茫然，昂首道：“说什么鬼话呢？听你的意思，我还霸占了属于你们的东西？真是荒唐，莫说我陈某人今生从未与突厥人打过交道，即便有，我怎么可能无偿占有？我经商数十载，从来都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的！”
阿波转身从几案上拿起一卷纸轴，然后徐徐展了开来。这是一幅年轻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身材窈窕、容貌秀美，肤如凝脂、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一个绝世佳人。
画中人的美貌不仅惊艳了我，且隐隐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正纳闷此人是谁，又与骨笃禄和这汉服男子有什么联系，帐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汉服男子所吸引。
男子抢上前去仔细辨认了一下画中人后，脱口而出道：“云之？这、这是云之吗？”
阿波颇有深意地颔首道：“没错，此乃王妃秦氏。”
男子诧异地问：“王妃？云之何时成了王妃？她是我的夫人，你们为何会有我夫人的画像？”
“你的夫人？”一直静默不语的骨笃禄此时猛然站了起来，愤然道：“她是本汗的女人，突厥王子的母妃！”
“胡说八道！”男子义愤填膺：“云之怎么可能是你的女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是我陈家长子的生母！你们别以为仗着人多势众，就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骨笃禄不屑一顾地质问道：“在你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已经身怀六甲了，不是吗？”
男子震惊，趔趄着退后几步，声音颤抖：“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就是云之的……不、这不可能，云之告诉我她的男人已经死了，否则我也不会娶她进门啊！”
骨笃禄脸色一沉，凄然道：“是我对不起她，当时部族内斗激烈，族人抓着云之是汉女的把柄不放，非要我处死她才肯拥戴我。我只好将已身怀有孕的云之暗中送到了中原。原本我的人是要将她送到我在梓州的一个好友处安置，结果他们在途中遇到了劫匪，我的人和云之失散了，这才给了你可趁之机。”
男子闻言怔在当下，久久未动，半晌才悲痛欲绝地说：“你现在来找云之还有何用，她、她已经过世了啊！”
骨笃禄闭起双目，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本汗已然知晓，感谢你当初救了云之，也感谢你这些年照顾他们母子。本汗如今是来向你讨回自己的血脉——突厥的二王子阿史那?特瑞扬。”
男子瞠目结舌道：“你、你说少扬？不可能，少扬是我的儿子！即、即便他非我亲生，也不能证明他就是你的血脉，他、他是不会认你的！”
少扬？难道我面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少扬的父亲？骨笃禄在说什么，他的意思他才是少扬的生父？
我的天哪，这也太离奇了。
此时，骨笃禄用突语对押着我的侍卫说了几句，侍卫立刻从我的左腕上卸下了少扬送我的玉镯，递到了男子面前。
骨笃禄扬声道：“你可认得这只镯子？”
男子的视线落到了玉镯上，坚定的目光变得恍惚了起来。他脸色阴晴不定，看看镯子，又看看我，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骨笃禄对身侧的婢女说了句什么，婢女应声后从几案上拿起一个精致的楠木锦盒，面朝我们打了来。
锦盒里装了一套华丽的首饰：一串芙蓉色玉坠项链，一对芙蓉色玉石耳环，还有一个和我戴着的镯子一模一样的芙蓉色玉镯。
骨笃禄轻轻抚摸着首饰，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他徐徐说道：“这套首饰是当年本汗送给云之的，乃是以稀世的红独山玉打造而成。她尤其喜欢这镯子，一直戴在身上，还说若是生的郡主，就将这套首饰送给她当嫁妆，若是生的王子，将来就传给王妃。至于镯子为何会在这位姑娘身上，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们若是尚未谋面，你大可以问问她，这镯子从何而来。”
男子气息急促，颤巍巍地转向我，低声问：“你、是婉儿姑娘？”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里，来龙去脉已清晰可见。如果骨笃禄所言非虚，那么他才是少扬的生父，而我面前的这个男子，在少扬母亲落难时出手相救继而成为了少扬的继父。从前骨笃禄有得是子嗣，他大概也没想起来还有一个失散在外的孩子。如今他膝下只剩下一个乳臭小娃，少扬这个文武双全的成年子嗣对他来说无疑就是无价之宝了。这就解释了突厥为何突然向大唐求婚，而且是点名要少扬做郡马。原来找郡马是假，找儿子才是真。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宁可大费周章地掳劫少扬身边的人，也不愿真刀真枪地跟他动手了。
帐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少扬的到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少扬却始终没有出现。
打探的人派出了一波又一波，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未曾入境。
骨笃禄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最后他抬手指了指我娘，随意地说：“将此人拖出去斩了，把她的头颅挂到雁门关上去！”
“不要！”我本能地跳了起来，心急如焚地说：“你们不要动我娘，要杀就杀我，我才是少扬的未婚妻！”
骨笃禄淡然道：“正因为你是阿扬的未婚妻，我若是杀了你，阿扬还会来突厥吗？”
我昂然道：“我娘若是死了，我定不独活！就算少扬来了这里，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信你就试试！”
骨笃禄面色一凝，继而无奈地说：“提勒，你去把这个镯子送到阿扬手里，告诉他，他若是再不来，就等着给陈伯舟和他未婚妻收尸吧。”
我灵光一闪，试探着说：“等一下！可汗你听我说，少扬迟迟未来突厥，若不是他没有收到消息，就是他不相信我在你们手里。被你们掳劫那日，我跟少扬发生了一些口角，或许他以为我只是赌气不愿见他。虽然这只镯子是少扬送给我的，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方才要杀了我娘，说明她对你们的用处不大。不如让我娘去找少扬，我娘的话，他一定会信，你看怎么样？”
骨笃禄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后，略略颔首道：“也可。提勒，尽快将此人送回去。这一次务必与二王子一同回来，否则，你也不必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欣喜万分，这样至少可以让娘脱离险境了。我转头想跟娘说几句，却见她一脸担忧的样子，便冁然笑道：“娘，您可千万要把消息带到，否则我就要被大卸八块了。不过您也不必担心，可汗可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只要少扬能及时赶到，他是绝对不会为难我们的。是吗，尊敬的颉跌利施可汗？”
骨笃禄一挑浓眉，道：“这是自然，阿扬若是愿意留下来，他就是我突厥的二王子，本汗又怎会伤害他在意的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被带出去的路上，我刻意跟在娘身后，趁旁人不备，偷偷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见到少扬后就设法留在洛阳，不要再回来了，少扬一定会全力营救我们的。”
娘咬了咬唇，依依不舍地说：“婉儿，答应娘，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性命，好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朝娘挥挥手道：“您也要保重啊娘，这一路山高水长，您千万要小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