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师姐!”
“你……”
代替姬少白差点搬家的脑袋,千秋的一只手臂和伏魔剑铮铮横在凰鸟嘴里。
僵持片刻,凰鸟最终受不了青焱灼烧的刺痛,这才松口。
千秋本能的挥剑刺向凰鸟心脏,却在最后时刻忽然收了手,一掌打在其头上,借力连退几步,汩汩鲜血顺着持剑的右手流了下来。
灵鹫叫道:“血!小师姐,你流血了!”
“流几滴血而已,别一惊一乍的。”千秋用仙法先止了血,心中不停思索可以活捉凰鸟的办法。
方才多亏伏魔剑随机应变,及时幻化出麟甲护住了她半个手臂,不然被咬得粉碎的,就是这条胳膊了。
“谢、谢谢啊。”姬少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多少笑得有些心虚:“还好伏魔剑反应快,不然你这胳臂怕是废了。”
千秋哼道:“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你脑袋就废了。”
这次姬少白没抬杠,而是自觉地往后站了站。
“小师姐,要不算了,实在不行......就弃了罢。”灵鹫虽然不忍看到最后一只凰鸟就此灭绝,但更不忍心看千秋因此受伤。
“现在已经不是杀不杀它的问题了。”千秋道:“这凰鸟水火不侵,软硬不怕,以我们现在的手段恐怕奈何不了它。”
姬少白讷讷道:“不愧是不死一族。”
一袭不成,还烫伤了舌头,凰鸟似乎很生气。不断拍打巨翅,盘旋半空,赤羽忽地展开到最大,羽翼下一团团赤焱凝成火球,铺天盖地迎面飞来!
滚烫的火球落地即炸,目之所及已是遍地深坑,连天狱司的大门都被炸飞。而凰鸟一边发射火球,一边向更高处飞去。
灵鹫急道:“小师姐,不好了!它、它要跑!”
为了阻挡火势蔓延,千秋已经分身乏术:“你叫我也没用啊,我又近不了他的身,还没等碰到他,我就被烧成炭了。”
最关键的节骨眼,小白虎突然跳了出来。四脚生风,在无数个火球中左冲右突,直奔凰鸟!
“小白!快回来!”千秋的叫声并没能停下它的脚步,接着便亲眼看见小白虎一头撞上了一个比它大百倍的火球上,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赤焰中。“小白!!!”
然而就在这时,砸中小白虎的火焰忽然变了颜色......只见银白色的火焰中,走出一只威风凛凛的白毛猛虎!
千秋直愣愣地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白虎,脖子上是一条非常眼熟的红项圈,还是她亲手戴上去的:“你是......小白?”
回答她的,是白虎震天的咆哮:“嗷嗷嗷嗷嗷—————!”
姬少白这次是真的吓到了:“神神神兽白白白白虎?!”
“不是的,三师兄。”灵鹫非常肯定的说道:“书中记载的神兽并非此貌,小白的额头和尾巴上有黑色条纹,真正的神兽白虎是没有的。至于是不是神兽后代或者旁系亲戚......那我就不知道了。”
再猛烈的火球,在白虎面前都像是挠痒痒。就算不是神兽,傻子也能看出它不是凡物。
只听白虎又一声咆哮,踩着凰鸟扔下来的火球,步步登天,风驰电掣一般冲向飞天的凰鸟,将它扑倒按在了地上!
终于把凰鸟拽回到地上,姬少白道:“还等什么,快布阵啊!”
千秋一口拒绝:“不行,会伤到小白,先看看再说。”
白虎的爪子狠狠地压在凰鸟胸口上,口中的怒吼声就没停过。可除此以外,白虎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如果千秋没看错,白虎眼中闪烁着的,应该是泪光。
那不是怒吼,是悲鸣。
失去灵识的凰鸟连人话都听不进去,又怎么会懂他的兽语。待他稍微能动时,便用翅膀拍飞了压在身上的白虎!白虎没有防备,被拍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变回了小猫的模样。
“小白!”千秋赶紧将它抱在怀里,发现它只是睡着了,这才安心。
为了不让落地的凰鸟再次逃跑,千秋在上空布了一张结界,让他真正插翅难飞。凰鸟飞不出这个无形的牢笼,便将愤怒化为火焰,一鼓作气的从口中喷出!
千秋亦不甘示弱,以伏魔剑为媒介与他正面对抗,青焱对赤焱,以火攻火,以焰克焰。一人一鸟,僵持不下。
突然,只见一道耀眼的金色闪电从天而降,切开两色火焰,以破风之势冲向凰鸟,将其紧紧锁死!
没了翅膀的凰鸟,没扑打两下便直直摔向地面。
“咚!”头先着地,千秋看着都疼,“师父!”
西凡御风落地,看到三人的狼狈样,眉宇间尽是不满,尤其是千秋。
“怎么回事。”
看出西凡心情不好,千秋赶紧将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下,希望师父手下留情,不要匆忙处决了凰鸟。
谁知西凡出神的望着被捆仙索困住的凰鸟,似震惊,又似欣喜,不自觉的吐出了一个千秋很陌生的名字:“……红鸾?”
这凰鸟与师父竟是旧识!?
将吃惊放回肚子里,千秋如实道:“刚刚在他交手时,我根本探知不到他的灵识。”
西凡沉吟片刻,道:“莫非是凶神之力作祟导致灵识受损,才让红鸾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鸟的鬼样子。”
千秋:“这个就很难说了。”
西凡问道:“可有尝试唤醒他?”
千秋摇了摇头,旋即反问道:“都这样了还能唤的醒?”
西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头观察红鸾的近况。
凰鸟被捆仙索缠身,横在地上动弹不得,走投无路之下竟开始自残,用嘴撕下能碰到的每一块皮肉!
眼看身上被咬的不剩一块好皮,西凡只好施法收回捆仙索。
“连师父都没办法了,那我们......哎呦!”千秋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捆仙索抽了一道。
“为师何时说没办法了,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西凡厉声道:“愣着作甚,布阵。”
为了不跟千秋一样挨那么一下子,姬少白和灵鹫不敢怠慢,聚灵布阵,手脚别提多麻利。
西凡自己也不闲着,宽袖轻拂,仙气陡转,手中立刻多了把七弦古琴。
这不是师父宝贝到不行,挂在墙上动也不让人动的那把琴么?如今竟舍得拿出来,看来这凰鸟在师父心目中的分量一定不轻。千秋冷静分析的同时也暗自庆幸,还好西凡不知道她把人家烧成烤鸡的事。
西凡左手托住琴身,右手缓缓催动灵力,琴弦绕指,如鸣佩环,靡靡天籁,响彻长空。
与平日消遣时拨出的音色明显不同,指尖旋律时而冰冷,如剑戟铿锵有力。时而婉柔,如绵绵细雨,似能穿透人心,洗涤心境。
闻者无不赞叹,果然琴如其名,不愧是九霄天尊众多宝器中的佼佼者——“洗凡琴”。
只见刚才还狂躁不已的凰鸟渐渐停止了自残行为,甚至收起爪牙,如耗干力气的野兽一般沉伏下来。不多时,眼中竟多出一丝清明,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
“主......主……”
“主什么?兄弟,你大点声行么。”千秋快把耳朵贴到他嘴边了,也没听清他到底想说什么,眼看下个字刚要蹦出来,却被凭空飞来的金箍打断。那东西并非冲她而来,而是直奔虚弱的凰鸟而去!
天宫持此神器之人,除了某个不入流的混蛋仙君,千秋不作他想。
只听西凡一声冷笑,竖起琴身,铮铮弦音从容不迫,指风突变,隔空止戈,将金箍从哪来的弹回哪儿去。
挥手收回金罡箍,混元仙君一脸坦然,好像方才偷袭的另有其人。
千秋恍然大悟道:“这不是仙君么,失敬失敬,还以为是哪个下作坯子,打不过人居然玩儿阴的,原来是误会。”
混元装作没听到她指桑骂槐,道:“能得仙座与天道枢弟子出手相助,本君感激不尽。接下来的,不劳各位费心,交给天狱司即可。”
竟干些捡残血、抢功劳的缺德事,难怪天狱司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然而今天有西凡在,打死千秋都不相信混元能讨到便宜。
西凡痛快道:“可以。”
千秋掉在地上的下巴差点收不回来:“师父!”
“但是他——”西凡手指不远处的红鸾:“本座必须带走。”
混元:“不可。”
意料之中的答案,西凡暗地给千秋使了眼色,后者立即比划了一个手势:明白!
西凡轻抚洗凡琴,冰冷的指尖在弦间游走:“理由?”
混元一板一眼道:“仙座此举未免不合规矩。”
“哦?”西凡笑道,“这次‘不合’的又是谁的‘规矩’?倘若仙君在指责本座方才多管闲事,那就对不住了,本座一向看不惯小人伎俩。”
混元沉声道:“此妖兽乃龙王于地界所降,特别交代要小心看守,恕小仙难以从命。”
西凡:“笑话!别说龙王,就是龙君来了又如何。”
“师父,仙君,且先消消气。”千秋忙完了手上的活儿,跑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一只孽畜罢了,仙君何必与我们斤斤计较,天狱司还存着那么多呢,难不成就差这一个?”
混元:“别的可以,它不行。”
千秋:“为什么?他是多只眼睛,还是少个耳朵?一个连灵识都没有的畜生,抓回去也问不出话,不如当个顺水人情,送我们算了。”
混元冷笑道:“罪人之物,不可轻恕。”
“罪人”两个字深深地刺激了西凡,扣紧琴弦的手指一收再收,杀气由眸中溢出:“你再说一遍,谁是罪人。”
洗凡琴的威力千秋已经见识过了,若动起真格,取人性命就是弹指一挥间。混蛋仙君死不足惜,但因此脏了西凡的手,委实不值。
掐指一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只见极少白和灵鹫忽然默契地腿一软,同时“晕”了过去。
几乎是立刻,便听人大喊:
“不好!快看!那孽畜跑了!”
“快、快追啊!!”
待天兵天将反应过来,凰鸟早已挣脱了锁妖阵,往葬花林飞去。
混元施法在葬花林入口处种下一层结界,欲亲自抓捕红鸾,不想结界竟被捆仙索撞了个粉碎。
“仙座这是何意!”混元怒道。
西凡淡淡的说道:“手滑,打偏了。”
千秋举手道:“我证明!师父本来是要帮仙君抓鸟的,就是没对准。”
直到红鸾消失在视线中,西凡才道:“缉拿天狱司收押的妖兽绝非易事,谁惹的祸,谁去收拾。”说完将洗凡丢了出去。
千秋慌忙接好,小心翼翼地将洗凡抗到背上,生怕磕了碰了。
“仙君您放心,既然鸟妖是我们放走的,自然由我们负责抓回来,我们这就去追。”千秋说完,左边叫醒灵鹫,右边踢醒姬少白,以最快速度飞进了葬花林。
灵鹫立刻恢复了精气神,边飞边问:“小师姐,仙座先是让我们制住凰鸟,接着又让我们故意放走它,兜了一大圈,究竟意欲何为?”
“天知道。”千秋指着后背的洗凡琴道:“不过我猜那位鸟兄对师父一定非常重要,不然不会连这个都托付给我。”
灵鹫猜道:“莫不是仙座以前的灵宠?”
千秋:“不像。”
只见姬少白一语不发地盯着洗凡琴若有所思,一副要说不说的表情,千秋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那我问了啊,”姬少白道:“你们……谁会弹琴?”
三人不约而同地刹住脚步,一阵沉默后,几乎异口同声:
“我以为你会!”
千秋对灵鹫说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你从小博览群书,别告诉我连本琴谱都没看过。”
“看、看过,但理论与实践是两码事,通晓音律又不代表会、会弹琴。”灵鹫低下头喏喏呼冤,“三师兄最擅长插花画扇,乃风雅之人,我、我以为他该略懂一些才是。”
“谁规定风雅之人就一定得会弹琴了,我会吹笛子吹箫不行么。”姬少白摇头摆脑的拼命否认,将矛头又指向千秋:“要我看,这琴是你师父的,耳濡目染,你也该会点。”
“......”
三人互相推锅,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很尴尬。
凭着千秋在红鸾身上偷偷种下的“追踪符”,几人追到了葬花林尽头。
陡峭的悬崖上寸草不生,向前一步,便是传说中有去无回的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就这?”姬少白嫌弃道:“也忒寒碜了点,就算没人站岗,至少立个牌子吧。”
千秋:“好,听你的,改天我就在这立个牌子,写上‘欢迎观临,下次再来’。”
姬少白:“......当我没说。”
千秋摊开手心,看着给他们带路的小纸片人顺崖边跳下,掉入滚滚黑云中消失不见。
灵鹫伸长脖子,探了探脚下的无尽深渊。只见天雷阵阵,云浪翻腾,寒风吹进脖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师姐,追踪符不会出问题了吧。”
“灵符不会骗人。”千秋自信道。
姬少白高兴得直鼓掌:“那太好了,凰鸟自杀,结案,可喜可贺。”
无视他的风凉话,千秋蹲在悬崖边一动不动,直勾勾的望着下面:“奇怪。”
灵鹫:“小师姐觉得有何不对?”
千秋道:“若他已身死,追踪符必会消失,那纸片人也该就地销毁才对。而刚刚纸片人却是跳下去的,我怀疑......”
灵鹫抢道:“难道他没死!”
千秋点点头:“很有可能。”
“别逗了。”姬少白干笑道:“站近点都觉到灵力聚散不稳了,跳下去?还没到底就被天雷炸熟了。”
道理摆在眼前,想要证明孰对孰错,只有一个办法。
拍拍膝盖站起,在姬少白和灵鹫都以为千秋终于放弃时,她却做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纵身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