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声刺耳的尖叫竟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惊慌失措下，千秋只能选择闭上双眼装瞎子。
可惜事与愿违，不闭眼还好，一闭上眼，刚刚那幅活色生香的美男出浴图再次映入脑海！
忽闻惊叫，可当回过头时，龙黎烨警惕的眼神变成了惊诧。未着片缕的上半身一览无遗，晶莹剔透的水露从下颚滴落，沿着形状完美的锁骨，顺着结实的胸膛缓缓滑落，在寒池中砸出一个微乎其微的水花。
不扎不束的发丝被泉水打湿，搭在肩上，与平日衣冠楚楚的姿态大相径庭，却别有一番韵味......
千秋不敢再想，只想赶快溜：“没看见，没看见，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谁知转身时脚下一滑！
“噗通！”
千秋甚至连怎么划水都忘了，“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寒池的冰水，都快喝饱了才被人一把拎起来。
“你......”
“噗———”
龙黎烨话还没出口，就被人吐了一脸水。
等千秋吐够了，睁眼便是一张挂满“可疑口水”的脸。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蛇族的一世英名马上就要葬送在她手里！
从明天起，天宫的热门话题就会是“蛇族公主光天化日行不轨之事，只因垂涎龙君美色”，或者“蛇族匪类擅闯沐阳宫，不择手段只为一窥龙颜”，诸如此类......
千秋越想脸色越白，连龙黎烨何时抓了件白衣披在身上都没注意。
“如果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看到，你信么......”
“你说呢。”龙黎烨没什么情绪道。
千秋挣扎了一下：“可我真的阿——阿——阿嚏！阿嚏！！”
龙黎烨肃眉微皱，道了句“先出去”，便迅速将她抱出了寒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张冰山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慌张。
还好还好，只要不生气就好。千秋想着想着，竟慢慢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类似内伤、寒池、寒气什么的字眼。
当她醒来时，身上裹着三层棉被不说，满屋都是造型精致的小火炉。厌回在犄角旮栏打着瞌睡，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火。
千秋偷笑，忽然大声道：“龙君来啦！”
厌回吓得一激灵，瞬间像打了鸡血，软绵绵的臂膀也变得孔武有力：“君、君上，我没偷懒，扇着呢，不信您看，这火多旺。”
千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厌回白了一眼笑到不能自已的人：“小殿下，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没你这样的，好心好意给你看炉子，还要被你取笑。”
“好啦，别生气嘛。”千秋很喜欢他这份随性，所以总喜欢开他的玩笑：“你怎么在这？”
厌回道：“君上说小殿下沾染了寒气，必须用炉火驱寒。”
千秋摸了摸额头，还真有点烫，拽过一方被子将自己裹严实，朝厌回招了招手：“别管那破炉子了，过来聊会儿。”
此话正和厌回心意，随手把扇子一扔，搬个小板凳放到榻边，抓起一把瓜子和千秋边嗑边聊：“我听君上说小殿下掉寒池里了，好端端的，跑那去干嘛？”
正好一块瓜子皮卡在嗓子里，千秋咳了半天才把它咳出去：“这个说来话长……对了，你家寒池一般做什么用？”
厌回：“当然是君上沐浴用。”
千秋：“寒池也能用来沐浴？”
厌回不解的反问：“不然呢，还有别的用处吗？”
千秋：“冰酒，冰西瓜不行吗。”
厌回：“......”
千秋嘟囔：“没见过谁像他这么怪，居然喜欢洗冷水澡，也不怕冻着。”
“小殿下有所不知。”厌回笑道，“寒池是从天河引过来的天然冰泉水，对疗伤有奇效，不仅不会冻坏，还能提神醒脑助于修行呢。”
千秋黑着张脸道：“那麻烦你看看我现在样子，对我的修行可有帮助？说什么龙蛇本一种，都是骗人的，凭什么他能打雪仗堆雪人，我一到冬天就得窝在被窝里睡上十几个时辰。”
厌回想说龙君是不会玩雪的，不过独楼的警告还历历在目，他决定还是不和千秋抬杠了。
聊的正热，忽听一个声音在门外道：“副将！副将！”
“叫什么叫，叫魂呢。”厌回不耐烦道：“大事找君上，小事找独楼，没事别烦我。”
“不是的副将，是那个小猫崽子，它又又又惹祸了！”
“不会吧……”
看厌回一脸绝望，就知道定是小白虎又捅了什么娄子。
它现在是被彻底宠坏了。隔三差五就整出点幺蛾子，不是捣了人家的院子，就是刨了谁家的花坛，要么没事就去欺负别宫的灵宠。厌回为了收拾它的烂摊子不知道挨了多少白眼，点头哈腰的跟人道歉。他向龙黎烨抱怨，被一句“忍着”给无情的打了回来。不仅如此，只要小白虎闯祸，他就得连坐，没的商量。
厌回哭丧似的道：“小殿下，算我求你了，你把它收回去吧！”
“呃……我这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天道枢禁养灵宠，乘风殿又忙的要命。”千秋语重心长的拍拍他：“能者多劳，辛苦你了。”
厌回垂头丧气，千秋怕他真撂挑子不干了，赶紧给他画块饼充饥：“事情总要往好了想，你看，小白活泼可爱，多少仙子排着队想抱它，到时候你一沾光，那桃花还不滚滚而来。”
“好像有点道理诶。”厌回被花言巧语迷得晕头转向，眼神又充满了希望，但是想了想，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小殿下你是不知道，它现在作天作地就要那个金铃，不还它就闹，这怎么办？”
“这有何难。”千秋道：“龙君府的宝器库里什么没有，随便找个差不多的铃铛给它就行，反正它也认不出来。记得要不能带响的。”
厌回一拍大腿：“好主意！”
“什么主意。”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
“君、君上！”厌回身子一歪，整个人从小板凳上折了下来，瓜子皮撒了一地，在龙黎烨下一句出口前，赶紧溜之大吉。
眼看就剩他们俩，千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递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分你点？”
“……”龙黎烨静默半晌，随后缓缓伸出一只手。
千秋业务熟练的先捂头，后闭眼：“我怕疼！别打头行不行......”
龙黎烨举起的手忽然顿住。
还不动手？
半天没感觉到动静，悄悄睁开半只眼，发现龙黎烨并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如雷，而是手握一个丹药瓶，静静的望着她。
千秋惨叫：“你不是要毒死我吧？！”
龙黎烨：“......”
“天地良心，我就看到那么一丢丢！你不爽我看了你，大不了你看回来就是了，用不着杀人灭口吧！”
龙黎烨觉得再不制止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准不定又有什么奇葩的想法蹦出来：“炉火只能驱散表面的寒气，你尚有内伤在身，需连服此药七日，方可彻底排除寒气。”
千秋纵使自诩脸比城墙厚，也难免有些臊得慌：“你......没生气？”
“没有。”龙黎烨语气平稳坦然，的确没有发火的迹象。
可他毕竟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千秋决定再问一遍：“真没有？”
龙黎烨再次微微颔首。
其实仔细想了想，也对，他心里只有那位白月光上仙师父，别人如何他甚少关心。更何况一个大男人，被看了就当被狗咬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了千秋就不怕了，旋即倒了两粒药进嘴：“谢啦。”
龙黎烨给她倒了杯清水顺了顺：“今日找我何事？”
“哦对！”千秋忽然想起：“你还记得那天黑无相临走时对我说的话吗？”
龙黎烨没有瞒她的打算，但也是仔细斟酌一番后才告诉她：“他说‘凶神之力暂借给你，待时机成熟再收回’。”
千秋：“什么时机？”
龙黎烨：“不知。”
总是在离真相就差一点点的时候，不得不望而却步，千秋很是沮丧。
见他拂袖转身，千秋问道：“你去哪儿？”
龙黎烨：“天狱司。”
“去见鸟兄是吧，那我也去。”千秋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龙黎烨将她拦下：“不可。”
千秋：“为什么！”
龙黎烨耐心道：“你需要休息。”
“那只是个寒池，又不是寒冰地狱，我哪有那么脆弱，而且我都已经退热了，不信你摸。”千秋拽起龙黎烨的手，不容分说的贴上自己的前额，以证明她真的无恙。
手背上是滚烫的温度，手心中是光滑细腻略微冰凉的触感，龙黎烨动作僵硬的收回手，只能妥协。
不夸张的说，这大概是千秋进出天狱司最顺的一次。
龙君这张脸是比令牌都好使的通行证，随进随出，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尤其是混元那张扭曲的脸，看得千秋身心愉悦，走起路来都是飘着的。
红鸾被关的死牢正是当年飞鸾被囚之地，两人连坐的都是同一个地方。看到红鸾没被锁着，而是静静坐在角落冥思，千秋的心放下一半。
“鸟兄。”
红鸾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两人后微微俯首：“龙君有礼，千秋殿下有礼。”
以龙黎烨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根本不需要回礼的，可还是抱手回敬了他。
当红鸾第一次知道，站在他面前这位威震五方的龙君就是当年太辰山的少年时，确是有些惊讶。上次见面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现在定睛望了望，红鸾轻声道：“上仙看到了，一定会很欣慰。”
“多谢。”龙黎烨淡淡地接受了他的夸奖。
千秋一步跨过来，横在了两人中间：“无意打扰二位叙旧，但有些话，我必须要对鸟兄说。”
红鸾：“小殿下请讲。”
“我想道个歉。”千秋对红鸾郑重一拜：“未经允许，擅自用醒魂灯偷看了你的记忆......对不住。”
红鸾当即愣住了。
千秋偷偷扯了下龙黎烨的袖子，后者了然：“本君相信她是因为事出紧急，才会出此下策，绝非有心。”
“龙君误会了，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红鸾浅笑道：“如果不是小殿下帮我醒魂，我便恢复不了灵识，只不过......”
千秋一颗心七上八下，听到这，赶紧抢着说道：“鸟兄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说，尤其是我师父，她都不知道这事。”
红鸾：“......多谢小殿下。”
得到本人的谅解，千秋立刻松了口气，同时将黑无相和白韶的事向红鸾交代了，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意外：“难道我说的这些，鸟兄早就知道？”
红鸾摇了摇头：“关于黑无相，主人还没等调查就......但主人已经查到了腾蛇的三个徒弟，还在西陵与他们交过手。”
千秋：“仙座输了？”
红鸾：“平手。”
那个弹琴的眯眯眼已经够难对付了，估计另外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打三，还是平手......难怪他们要除掉飞鸾仙座。
红鸾继续道：“主人与腾蛇余孽交手并非是为了赢，而是要弄清他们的目的，这个小殿下应该最清楚。”
千秋：“复活凶神。”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说完这四个字，死牢内只剩死一般的沉寂。
红鸾又道：“主人调查出，腾蛇在与神尊帝九重决战前不知何故，将自己的三个爱徒九尾云狐白韶，大鹏鸟封止，以及蛟龙遗孤珊瑚冰封在了地界某处，直至千年前才陆续苏醒。”
千秋猜测道：“唤醒他们的人该不会是......”
红鸾点了点头：“十有八九就是小殿下口中的黑无相。”
“又是他。”千秋一想到他，内伤就隐隐作痛。
红鸾：“主人一直以为腾蛇余孽的目标是须弥玉，其实不然。”
千秋：“不然还能是什么？”
只听红鸾语出惊人：“须弥玉中只是腾蛇的元神和他一半的力量，更何况有月华上仙在，想要硬夺，绝无可能。他们所寻找的，是另一半。”
“另、另一半？！”千秋不禁失声：“可那另一半不是早就跟着上一任神尊......”
红鸾摇了摇头，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不，那另一半凶神之力仍然存活于世，如今除了我之外......只有小殿下知道它在哪儿。”
龙黎烨的眼神从震惊逐渐变成担忧。
千秋挤出一声难听的干笑：“呵呵......鸟兄，这个玩笑稍微有点大了。”
红鸾：“小殿下不必着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龙黎烨想了想道：“飞鸾仙座恐怕就是因为太过接近真相，方招来杀身之祸。”
过了好一会而，千秋才喃喃道：“仙座生得一颗慧心，没想到却因此而害了她。”
红鸾的明眸染上一缕暗色，默默合上了双眼。
千秋忽然想起了另一茬，问道：“鸟兄，今日在殿上他们那么说你，你为何都不反驳？”
红鸾闭眸轻叹：“主人生前常对我说，反驳之词是这世上最浪费口舌的话。信者恒信，不信者，只会觉得我吵而已。”
千秋：“可是……”
红鸾打断她道：“我比任何都了解主人，正不正名，对主人而言，并不重要。”
千秋十分不理解：“还有比证明仙座清白更重要的事？”
红鸾：“我苟活到今日，只是为了把真相亲口传达给月华上仙，这是主人给我的使命，我必须完成。”
千秋还想劝他，却被龙黎烨阻止。
临走时，红鸾忽然叫住了她：“千秋殿下。”
被叫的人忽地驻足，隔了很久，才听身后传来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谢谢你。”
回天道枢的路上，千秋让龙黎烨陪她绕了个远道，美其名曰“多晒晒太阳”。
路过神尊后宫，只见大门内一片荒凉，富丽堂皇却丝毫没有生气，除了两个小仙娥漫不经心扫着一地的枯叶，门可罗雀。
千秋不禁感叹：“神尊也够惨的，三个夫人没了俩，外加一个娃，如果灵鹫的长姐再出什么事，那他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不可胡言。”从天狱司出来后，龙黎烨额头上的皱痕就没下去过。
“好好好，不胡言，那咱们就来说点真的。”只见千秋忽然一脸坏笑道：“关于五方第一战神曾被人按在地上一顿海扁的事，你觉得值多少封口费。”
龙黎烨眉峰一颤，还算冷静：“你看到了？”
“嘿嘿。”千秋又蹦又跳，就是不肯好好走路，口气也嚣张的很：“有时间我一定出本书，名字我都想了，就叫‘龙君秘史’，或者‘遥想鲤跃龙门前的那些年’，我觉得一定能大卖，如果火了，我就分它个上中下三册……”
谁知龙黎烨只用了轻轻两个字，便成功堵住了千秋喋喋不休的嘴：“寒池。”
千秋：“呃……”
巧舌像忽然打了结似的，脚下一快便挡住了他的去路。龙黎烨也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要不这样，咱们一人退一步，今天寒池的事就当没发生，我保证，以后再不拿你的糗事开玩笑，如何？”
龙黎烨嘴角微动，千秋都不确定那算不算作笑，不过还是举起了小拇指伸了过去，见他没反应，便拉起他的小拇指强行结约：“成交！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虽然以后不能再拿这个说事是有点可惜，但免费观看了一场“龙君出浴”的绝世美景，算来算去，还是赚到了。
千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黎烨，你听。”
龙黎烨敛容屏气，集中精力侧耳倾听。
不等他回答，千秋立刻跳上高处四处观望，果然在不远处又看到了那团只有她能看见的黑雾。
“那里是……飞羽族神妃的寝殿？遭了，灵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