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唉,峰哥我求你个事。”
我说:“嗯?”
她说:“你和你后桌换下坐,我俩研究一下数学题。”
我说:“我不想换。”
我只想坐在她后面,现在也是,怀念。
……
下个月,她出国留学,读博士,这对我来说无非就是一个噩耗,她是风景园林专业的,毕业之后一定是顶级园林设计师,必定是。
我站在窗前望向窗外,窗外其实什么都没有,正好被一棵树挡住窗子,其实我就是在发呆。
淳哥大声喊道:“哎!叫你这么多遍听不见啊,您老人家也适当的扣扣耳朵,赶明儿上街没听见喇叭再让车给撞死。”
好几遍?没感觉,我是真的没听见。
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高脚杯向我走过来,胳膊往窗台上一靠,对着我的脸吐了口烟,说:“爷们问你个事儿奥,您这能不能别总在我面前元神出窍啊,这得是有多无聊啊,小弟看着您在这一动不动的我害怕,要不晚上跟爷消遣去?”
不知道为什么“您”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就那么的别扭,我分析他应该是又新认识了一个北京妞,我瞥了他一眼,脑子幻想着他被我用板儿砖一顿血拍的画面。
我回答说:“不去。”
“照你这个愣法,一年下来起码少活仨月。”他笑了一声,猛的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然后把燃着的半根儿放在窗台上,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指着说:“炫赫门,抽烟只抽炫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这句话不就是形容我的吗?”
形容他的?形容个狗屁!他每年交往的女友名字多到我记都记不住,我怎么听都感觉他是在讽刺我,我把烟扒拉到地上踩灭,他接着说:“哇,老弟,你这是干什么,你把爷的爱情踩灭了!”
我说:“你是中戏的吗?要拿影帝吗?你那不黄鹤楼么。”
“卧槽?”他惊了一下,杯里的东西差点撒出来,他道:“可以啊,闻味儿就能问出啥牌子?军犬都没你这绝活。”
我回身坐到沙发上,他那剩的半盒烟就放在上面,茶几旁还放了一箱红牛,我指着“黄鹤楼”的三个字说道:“炫——赫——门,整挺好。”
他啧了一声:“这这这这假烟太猖獗,这绝对的烟盒里面放错烟了,臭不要脸!”
吸烟有害健康,我其实并不讨厌烟这个东西,是她讨厌,所以我从来都不碰,烟能让人放松,可我还不认识比我还放松的人。
生活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真实的,我所想的和我所做的就不一样,真实与幻想的倾倒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我还是期望我能时刻保持清醒,尽管,我每天过的都很糊涂。
我开了一瓶红牛,之前从没见过他喝这东西,闻着烟味喝的时候有种无法形容的味道,像是风油精掉电饭锅里了?
我说:“以后你抽烟的时候能不能离我远点。”
他紧忙说道:“唉,您说您最好的兄弟每天像个王八一样一动不动的你能不担心吗?爷们这抽烟是在干嘛?消愁,知道了吧。”
他这个意思好像是在说他能有这么个不良嗜好完全是因为我,我都多余说他,王冠淳,杠精一个。
楠和我说过不喜欢抽烟喝酒的男孩儿,我记的很清楚,而且也做到了这一点,我答应过她好多的事儿,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两点了。
最终我还是没留住她,想想也对,我这样一个没追求没理想没方向没担当的人根本就不配有人喜欢,言之已尽,缘亦已尽,不必言说,倾诉衷肠。
我看看了一眼手机,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一小时后这里就不再属于我了,早些年雷叔把铺子传给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我搞不了太久,他说他的家底大,不在乎被我败光,没想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昨天我和他通了电话,上一次应该是两年前刚刚从河北回来之后,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化很大,要不是听到了他常说的那句“咱家”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电话另一头的人是他,我把我的决定跟他说了,我奢求他能立马出现在我面前狠狠地揍我一顿,臭骂我一顿也行,结果他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你是老板,别做自己后悔的事儿就妥了。
我把我这里换了出去,那人姓程,几年前我和他还算沾亲带故,他和我表姐处过朋友,不过现在不是了,北山上整整六百多亩的果园都是他的,果园后身上山的路上有全市唯一的一棵雅楠木的许愿树,也算他的,上面留满了姻缘签,高中的时候我把我和她的名字留在了上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我用我六间铺子换他的果园,我感觉我血赚,他感觉我血亏。
我和她梦的开始就在那个地方,现在她要出国了,心碎的感觉真的会让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我丢了楠,但不想丢了仅存的那一点儿念想,那棵楠木是结束也是开始,我想去那,我早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思考我的人生,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这次有了。
我打给我爹的电话骗他说我失恋了,他这才同意我离开,他说我作两天自己就会回去,事情永远没那么简单,那里能让我离从前的自己更近一些,我要楠木陪着我,一辈子。
下午,我来到了我的新世界,我梦寐以求的新世界,空气貌似都比从前待的地方好闻,淳哥吩咐人给我房间里堆满了书,这是我交代他的,来之前程先生还问过我要不要把那些姻缘签拆下来,我对他说:“拆了吧,如果我的还在,请把我的留下。”
现在我就站在这楠木之下,几年前我看到这种东西的话脑子一定只有嫉妒,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成了羡慕,这楠木的年龄一定比我爷的岁数还大,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的爱情,几个人拿着工具上树清理,当第一个姻缘签被人从树上扔下来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其妙的颤了一下,我说:“哥几个停了吧,别摘了,留着。”
亲近自然能让人的心情变好吗?
应该能。
他们走了,我在树下坐了一会儿,面对着树坐着,树上挂满了红绳和姻缘签,树梢上也有不少,应该是树小的时候挂上去的,晚风让他们不停的摇晃,我猜他们是死也不想掉下来,和当时的我一样,其实我压根就没有资格那么说,她应该连我长什么样都忘了吧,她,早就成了我的执念……
我还保留着她的联系方式,只不过不知道她还用不用了,我曾经托了好多她从前的朋友打听她的一切,人都得罪透了也没什么好知道的,她生活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我电话里只存了那一串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号码,这串号码我播出过无数次,只不过每次播之前要调成飞行模式,这成了一个习惯。
她要走了,我想和她道个别。
还是算了吧,我没那份勇气。
上个月,她好像有了她新的归宿,不过这不是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天我向往常一样搜索她,她换了新网名,我读懂了那个名字——长安。
我猜到了,她还是遇到了她想的那个人。
她会好好的。
长安,归故里。
我的心再一次死了一半。
我很好奇。
那个男孩儿。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