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没能听懂楚嫣的话，不过若有所思点头，“江闵也让我离着江勉远些，最好永远不见面。至于见到陈诚也挺好的，他可以就为什么离开，给我一个交代。”
她笑容灿烂，丝毫没有察觉楚嫣的危险。
“既然太后已经这么说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楚嫣看了眼身后的侍卫，冲他轻轻点头。
侍卫领命，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苏湄近前。
“湄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太皇太后看向苏湄，还是眉眼含笑，权当留个遗言。
“谢谢太皇太后，你果然和江闵一样，对苏湄很好。”苏湄笑容灿烂地看着楚嫣，声音甜得醉人。
楚嫣愣了愣，她这辈子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大多给他们留了一句话的功夫，可从来她得到的只有歇斯底里的谩骂，如苏湄这样向自己说谢谢的，还是头一个。
她从高台上站起，缓步走到苏湄跟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你可不要怨哀家，哀家也是为了江闵好。”
苏湄一个劲地点头。
楚嫣退到一旁，深长叹了口气，“动手吧。”
侍卫走了过来，一脚将苏湄踢倒在地上，然后举起手里的长剑，一剑刺下！
“等等……”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闯入一人，江闵到了，推着轮椅护在苏湄身前，眼眸锐利盯着太皇太后。一宫人踉跄跑了进来，跪倒在楚嫣面前，“太皇太后，奴婢们不知道太上皇会出清纳房，也……也拦不住。”
她颤抖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江闵手中握着匕首，再加上凌厉杀意的眼眸，他们根本不敢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闯入太皇太后的寝殿。
“你不该在这。”楚嫣摇头，咬牙切齿地看向江闵。从清纳房到自己这里路途遥遥，也不知江闵身有残疾，坐着轮椅是怎么过来的。
江闵风尘仆仆，一路过来摔了好几个跟头，连人带轮椅摔倒在地上，又倔强地爬起来，一直赶到太皇太后的寝殿。
这条路很漫长，但倘若和往后没有苏湄相伴的岁月相比，不过咫尺。
江闵回头看了眼正费力从地上爬起来的苏湄，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冷眸看向楚嫣，接着她的话往下。“母后，您也不该置湄儿于死地。湖心小筑，她才是真正受到伤害的可怜人。”
苏湄站了起来，揉了揉被侍卫弄疼的膝盖，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江闵。
“疼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太皇太后这边，朕会交代的。”只有望向苏湄时，江闵的眼眸才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苏湄似懂非懂地点头，压低声音问江闵，“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清纳房呢。”
“别问。”江闵叮嘱苏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出去找到四喜，让她带你回清纳房。你乖乖呆在房间，等我回来。”
江闵说得很轻很慢，确定苏湄听懂了自己的每一个字。
而后，目光一转，落在楚嫣身上。
“母后，还请你放湄儿回去。我们母子两，也好久没有叙旧了。”
楚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把苏湄叫到自己的寝宫，的确是想悄无声息地将她除掉，然后再随便编造个理由应付江闵，后宫没了苏湄，也能清静清静。
她喜欢苏湄，喜欢在她身上能发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但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为了整个大夏，楚嫣很清楚取舍和选择。
“母后……”
江闵轻轻咳嗽了声，眼眸坚定，不容半点商量的余地。
“也罢，你回清纳房吧。本宫的确有些话，要交代太上皇。”楚嫣冲苏湄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江闵眼眸始终停在苏湄身上，目送她退出屋子，这才稍稍恢复了些冷静。
他面上镇定，可实际怕得厉害。
“你想给哀家说什么？”楚嫣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你也太乱来了吧？你答应过勉儿，说是此生此世都不会离开清纳房，这也是他放心把你从后姜接回来的前提。”
她的寝宫外有十数人，何况江闵一路过来，也一定有不少宫人瞧见，这消息已经长了腿，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后宫。楚嫣再想替江闵遮掩，再想替他善后，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知情人都杀了。
恐怕再过一会，这事就会传到江勉耳中。
“儿臣今日是乱来了。”江闵干脆承认，“不过追根溯源，先乱来的是母后您。您不该骗湄儿到这里，更不应该对她下手。”
“您动了湄儿，儿臣便没有选择的余地。”
换句话说，他今日所行，都是被楚嫣逼出来的。
“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楚嫣叹了口气，“她和勉儿走得太近了，不但互通有无，甚至还闹出了湖心小筑一事。郁湘帮忙遮掩，可这后宫消息压得再严实，也到底会传到哀家耳里。”
江勉也喜欢苏湄，甚至还想在湖心小筑对她用强。
这事传出去，天下黎庶苍生会怎么想？
不会觉得君王真性情，只会觉得荒诞，身为君王竟然看上了太后，看上了自家哥哥的妻子……
大夏皇室的尊严，都将毁于一旦。
“儿臣并不意外母后会知道，只是意外母后处理这件事的手段。没了湄儿，就不会传出兄弟两人争抢一女的笑话了？你不追究江勉的放肆，反而想要除掉湄儿，难道不是舍本逐末？”
江闵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母后，您真让朕失望。”
“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缓和你和勉儿之间的矛盾。他是君，你是臣子，难道你要哀家看着你们君臣相背，兄弟残杀吗？”
楚嫣破天荒地在江闵面前示弱，“哀家年纪大了，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太多，不想等到老了，行将就木，还要看着你和江勉反目，不想看你们之间有争执……”
“母后，这世上种种事情，我可以忍让，可以由着他，唯独湄儿不行。湄儿安然无恙，儿臣愿意做一辈子的臣子，安安分分。可她倘若有什么好歹，就算知道没有胜算，也会做些什么。”
江闵这话，果断坚决，却无半点玩笑。
“至于儿臣违背诺言离开清纳房，儿臣自会向皇上禀明领罚。”江闵说完，扔下这话调转轮椅，背对楚嫣。“儿臣已经言尽于此，母后可以派人送儿臣回去了。”
他的态度已经非常决绝，也无论楚嫣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楚嫣叹了口气，江闵的执拗却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能差人送江闵回清纳房，略显沮丧看了眼身后的侍卫。
“真是可惜，我们错过了唯一下手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