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心吗？
马车停在杨府门口，杨禄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不过握着剑柄的手，暴露了些许紧张。
深呼吸了口气后，抬手叩门。
他和闵梦在外等了一会儿，才有个老态龙钟的仆人出来开门，见到杨禄老泪纵横，“小公子，您……您终于回来了。回来，回来就好。”
杨禄喉头颤了颤，老人在杨府已经四十余载，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虽是仆人，亦是家人。
“杨叔，我父亲呢？还有其他人呢？”杨禄跟在老人的身后往里走，一路过来冷冷清清，只亮着几盏晦暗不明的灯笼，并无半点节日的气氛。
今晚，还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哪还有其他人。”老人摇了摇头，“大公子二公子走后，每逢节日老爷便放我们这些下人回家，让我们和家里人团聚，自己守着空空荡荡的大宅子。要不是我没地方可去，估计也会被他赶走。”
杨忠武此前有多喜欢阖家欢乐的节日，现在就有多怕这一日到来。
他活到这个年纪，终于体会到了人生的惆怅和无奈。
杨禄握着剑柄的手，又再紧了紧。
闵梦安安静静地跟在杨禄身后，穿过庭院来到正殿。杨忠武习武之人听力眼力都很不错，三人还没有靠近，他便感觉到了。
警觉走了出来。
看到杨禄，杨忠武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竟然会回来？”
“你不在宫里守着太上皇，这时候回杨家做什么？”没等到杨禄的回答，杨忠武有些不大耐烦，又问了遍。
“太上皇不在皇宫。太皇太后许他跟着苏湄一起回门，在苏宅小住几日。他身边有侍卫看守，我便回来看看。”杨禄脸上有些不大自在，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闵梦。
“我回来还有一事。我和闵梦的婚约，还希望你可以向闵家说明情况，把儿时的娃娃亲退了。”
闵梦身子一紧，本能摇头。
只是惧怕杨忠武的眼睛，不敢提出异议。
“也罢，等过了年，我去找闵大人说清楚，这门婚事早就应该废了，耽误梦儿这些时日，真是过意不去。”杨忠武叹了口气，闵梦很好，对杨禄和杨家也算有情有义，只是……
自己这儿子，到底配不上人家。
“杨大人，他没有耽误我，我……我也愿意。”闵梦咬着唇，努力替自己争取了句。
只是这话太轻，杨禄和杨忠武都没有听到。
杨禄看了眼闵梦，“时候不早了，我让杨叔送闵小姐回去吧。”
“可是……”闵梦还想替自己争取一下，不过想到杨禄和杨忠武这样独处的机会委实难得，只能浅浅点头。
她向着杨忠武拜了拜，又向老人点头。
“麻烦了。”
杨叔在前面带路，送闵梦出府。将她送到门口的时候，朝她行了大礼，谢谢闵梦带杨禄回来。
闵梦连忙推辞，抬头看了眼杨家高高的宅院。
或许，从今日起，她便和这里断了关系。
…………
杨忠武手背负在身后，冷眼目送闵梦渐行渐远，直至庭院又恢复死一般的沉寂，才颇为不满地开口。“难得我给你寻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又被你给弄走了。”
“你从来，就不会听我的话。”
言语不止严厉，还有杨禄品不出来的失望和其他情愫。
“我可配不上那样的姑娘。”杨禄叹了口气，懒散靠在墙上，优哉游哉地说。“奶奶呢？”
“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倘若你可以待到明儿早上，再向她请安吧。”杨忠武还是冷着一张脸说，不过声音里渐渐有了起伏，他轻轻顿了顿，再从头到尾看了眼杨禄。
“我明天向奶奶请安之后，再回去。”杨禄叹了口气，他逃不过，也到底需要见她。
在后姜，在清纳房，他都思慕得厉害。
“嗯。”杨忠武那张紧绷的脸，听完杨禄的话，这才稍稍变得和缓。他回到里屋取了长剑出来，抵在杨禄的面前，“你既然回来了，我们便切磋一下。大过年的，点到即止。”
杨禄点头，他们父子从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倘若真促膝长谈，说那些肉麻的话，甭提多膈应了。
见他点头，杨忠武便发起迅猛的攻击，两招闪躲之后，杨禄以快制快。
…………
苏湄靠在江闵的怀里，听着他说闵梦和杨禄的过往，无外乎是定下娃娃亲后，杨禄便对人家姑娘的态度不冷不热，偏偏闵梦不死心，一再死缠烂打，盘算着成亲的日子。
江闵声音低沉，“杨家和闵家约定好，待杨禄从后羌凯旋归来，功成名就便和闵梦成亲，杨家奶奶最喜欢这个小孙孙，盼着他快些成亲开枝散叶，盼着杨家进了新人，可以越发壮大……”
这一切安排都合情合理，只是……
“江闵你不要难过了，战败不怪你，你也想赢的。”苏湄听出他话里的失落，难得聪明地安抚道。“而且我觉得杨禄和闵小姐有很深很深的缘分，他们还会在一起的。”
苏湄想起话本里的情情爱爱，从来没有一蹴而就，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便以此安抚江闵。
江闵勉强笑了笑，拍了拍苏湄的脑袋。
“行了，就你会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你明天还要逛街呢。”
苏湄浅浅哦了声，身子又往江闵的方向挪了挪。
她大半个人，已经缩进了江闵的怀里。
江闵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不谙世事的丫头，这么完全地信任自己，也不怕他对她做些什么……
他很想对苏湄做什么。
不过到底只是合被而眠。他破天荒地做了个梦，梦里他和杨禄率领大军刚刚奔赴后姜，偶然提到闵家的那位小姐，杨禄便懒懒散散地邀请他来喝他们的喜酒，还问他要君王的祝福。
江闵爽快答应。
不过醒来，却不知道这事是自己的梦，还是真的发生在过去。
苏湄也醒了，慵懒如只猫咪地靠在江闵怀里，微微眨了眨眼睛，脖颈上的咬痕还很明显，她稍稍顿了顿，看向江闵。“你醒了？我们今天要去采购年货。杨禄回来了吗？他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苏湄一边说，一边蹭了蹭江闵。
不过浅浅琢磨，打算见到杨禄，好好和他聊聊，劝他考虑清楚，那么漂亮的媳妇，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江闵没说话，还看着苏湄脖颈上的咬痕。
“江闵？”
苏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男人还是痴痴望着自己，顺着他的目光想到锁骨……
她往后退了退，露出如小兔子样可怜的眼神。
“江闵，你……你又想咬我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多可怕，如狼似虎，江闵喉头微微颤了颤。
眼眸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