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暗中蔓延着诡异与可怖的气氛。
街道上瘴尸横行,有的沿着擂台的木杆爬上顶层,向着周围建筑一跃而去,被建筑上方晕染的涟漪击飞,如此往复。
哈吉村,一间灯火通明的旅店内。
有着鹦鹉扁喙的歌者演站在驻唱台上唱着老旧的民谣,长着螟虫翅膀的酒保在吧台兑着酒水,八条腿的侍者在地上蠕动前进,为大方的客人呈上一桌桌味道寡淡、价格昂贵的食物。
比起经堂内到了晨昏后就寂静的日子,这里热闹得仿佛地表的城市,不过走在街道上的没有一个是活人,就显得稍些光怪陆离了。
星尘坐在赤火的房间内,交换今日对战对手的能力,倘若明日遇到类似的敌人,也能防患于未然。
星尘将自己所遇到对手的能力与打法详细告诉了赤火,还附带了一些赛场中的心得体会,可以说得上是诚意满满。
可轮到赤火说完后,星尘听着听着,脸就黑了下去。
赤火的说法大约是这样的:
“一,弱,赢!”
“二,弱,赢!”
“三,弱,赢!”
“四,弱...”
“你给我打住!”星尘两眼一翻,仰面躺下,顿时有股浪费时间的挫折感。
看来赤火是指望不上了。
可赤火说的并非不无道理,按他目前的状态,同阶之中还真就是对手欠奉,弱者如云。
究其原因,一来是赤火本就是力量型见长的魔兽化形,二来,则是赤火所修炼的瞬寸拳,衍化出了一种极为霸道的效果——叠伤。
所谓‘叠伤’,是指在一定时间内,赤火对敌人的连续攻击,后一击比前一击都将造成更多的伤害。
即便是自封修为的剑儿,在斗士境界,面对赤火,也走不出九十个回合。
星尘对于赤火的瞬寸拳变化十分费解——为何同样是拳法,两人衍化出的能力却相啻云泥。
面对他的疑惑,剑儿曾答道,“因为意和境的差距摆在那儿。它本是奥义级的魔兽,从更高的境界往下看,自然能看到更多的变化,悟出独特的修行方向。”
星尘恍然,可旋即忍不住去想,赤火已是如此,剑儿前辈的瞬寸拳又该何种变化?
......
与赤火告别后,星尘沿着长廊向剑儿的房间走去。
关于比试以及地层中的制度发展,他的内心仍有诸多疑惑。赤火不能为他解答,剑儿或许可以。
正当他走过一条长廊时,左侧的房门忽而吱吱咯咯地打开,一位身披素衣的旅客从幽暗狭窄的室内向长廊滑出,跟游蛇一般,浑身无骨。
星尘下意识地向右侧避让了下,难免多看了旅客一眼,发现那人洁白的毫无血色。
星尘觉有些眼熟,然而想不起到底是谁。
两人视线相视了俄尔,那病态脸色的男子先开了口,与星尘打了声招呼。
“你好。”白净到显得病态的男子旅客说道,“五十一号。”
“你好。”星尘顿了顿,霍然忆起了眼前人,“七十六号。”
“你记得我。”七十六号扬起莫名的笑容,宛如真率的孩童。
星尘点了点头,想起那个擂台上那个将对手脖子扭断的场景,心头微微一凛。
“你是外来者吧?”七十六号不似是询问的口吻,他的语气甚是确凿。
星尘沉默了会儿,几乎算是默认了。
“夜晚还长,去喝一杯如何?”七十六号提议道,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星尘本想拒绝,七十六号却率先拉上房门,朝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真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啊。”星尘无奈地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跟上了七十六号的步伐。
......
旅店内的酒吧处,侍者为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端上火辣辣的麦酒。
星尘小口地抿着麦酒,酸涩与火辣的滋味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他的好奇心。
星尘的目光停留在七十六号身上,面对眼前这位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对手的男子,他心中的忌惮颇深。
当初在擂台上,七十六号展露出的能力其实并非过于惊人,但他拥有智慧,那就意味着他至少不是普通的奴隶——是外来者?还是地层的原住民?是潜在的敌人?还是未来可发展的盟友?
正在星尘拧眉思忖时,七十六号反倒是神情从容,将桌上的麦酒一饮而尽,双手交叉在胸前,端倪着星尘。
那目光微妙得令人心生寒意,仿佛能将人的身体结构都拆解开来,直直穿透过人的灵魂。
星尘被他看得好不自在,这才开口问道,“你是外来者,还是原住民?”
七十六号歪着脖子想了想,说道,“姑且算是外来者吧。”
星尘眉头一挑,下意识说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嘛...”七十六号思索了片刻,像是在讥笑星尘的无知,又像是倾吐实话般诚恳,“就是字面的意思,看你怎么理解。”
灯火忽地黯淡,七十六号的脸庞陷入了黑暗之中,那双瞳孔中散发出幽异诡疑的光辉,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投影而来。
星尘握住酒杯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操控斗气稳住心神,这才逐渐缓和过来。
微醺的醉意涌上心头,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起来,橘色的灯光糅杂在酒杯里,朦朦胧胧,荡晕成一片失去知觉的汪洋。
他仿佛看到七十六号将几枚纂刻精美的铜钱放在等候的侍者手中,起身拍了拍星尘的肩膀,向酒吧外走去。
临走时,七十六号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谢谢你陪我聊天。祝你武运昌隆。”
望着消失在拐角的七十六号,朦胧的醉意徐徐褪去,星尘揉了揉太阳穴,晃悠悠的站起来,朝酒吧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醉醺醺地含糊道,“奇怪,明明没有喝多少酒。怎么就头疼了。”
星尘扶着墙,走出酒吧区域。
可当他朝窗户外看去时,陡然发现擂台的柱子被折毁了大半,街道上凌乱摆放着杂七竖八的垃圾,但就是不见瘴尸的踪影。
最令星尘惊讶的是,天边竟是泛起了鱼肚白!
胸腔中的醉意被这么一惊,顿时散去了大半,他愕然道,“怎么会已经到了早晨?”
走廊上行人匆匆,锣鼓声逐渐发聩,星尘站在往来的人群中,一时不是究竟自己是醒着,还是仍在梦里。
肩膀忽地被人拍了拍,星尘扭过头,看见了站在后方的赤火,这家伙嘴里叼着一片黑色的麦芽面包,手中还不忘拎着一袋。
“房间,不在。吃?”赤火说道。
星尘说了声谢,讷讷接过。
两人走到旅店门口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剑儿拦住星尘,问道,“昨晚你不在房间,去哪儿了?”
星尘尴尬一笑,说道,“酒吧。”
“一个人?”剑儿有些八卦地盘问道。
“不是。”星尘摇了摇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诡秘的现象。
半神吹了个意义不明的口哨,眨巴着眼睛,揶揄道,“哟,莫非是有故事的一个夜晚?”
“这种玩笑连笑都懒得笑。”星尘叹了口气。
“那是跟谁嘛?”
“跟一个,今天可能要面对的对手。”星尘如实说道。
“是吗?”剑儿望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不信,却也没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