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星尘挑了挑眉毛,手中的丧钟暗淡无奇,并未因为主人的疑惑而做出变化与回应。
“我是说,它可能不是剑,而是具有其余概念的武器...当然,也不排除不是武器的可能性。”剑儿有些不信邪,一边解释,一边从星尘手中,再度触摸那造型诡异的镂空圆环,仔细端倪起来。
如今的她,再怎么不喜用剑,曾经也是将剑道开拓到至臻境界的大能——任凭剑刃如何古怪变化,剑儿都能融会贯通,将之运用自如。
而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剑儿的存在对于任何拥有与剑相关特质的器物来说,甚至只要外观模仿着类似的模样,都会被她吸引过去,就像是水流终将汇入汪洋一般,生命终将消亡一样,无可逆转。
因此,即便剑儿已经放弃、背离剑道,那些曾深深烙印在她灵魂中的技艺与剑法,就跟平平无奇的呼吸方式一般,不能遗忘,也无法遗忘。
吭棱——
丧钟滚落到地面上,与先前的情况如出一辙。
剑儿的眉头逐渐皱起,到最终,拧成一团富有美感的褶皱纸张。
她的蹼掌心传达的依然是火辣辣的疼痛感,仿佛刚才握住的不是剑刃,而是在承受一个世界的重量,世界中有重重叠叠的眼眸睥睨于她,毫不留情地将她拒之门外,无法窥见门内奥妙......
饶是那双被斗气淬炼过无数次的柔韧鱼蹼,也是颤抖了十息的时间,才恢复如常。
剑儿收起小觑之心,目光汇聚在紫黑色短剑之上,从狐疑变得惊叹,继而化作沉思的模样——在她剑意达成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被武器主动拒绝的情况。
要知道,就连天帝从那什么‘随身老爷爷’处得到的‘帝剑’,剑儿都可以运用自如!
神兵?冥器?剑儿下意识地联想起来,但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猜疑。
因为无论是神兵还是冥器,都必然会拥有本身的灵魂,称之为剑灵,或是剑魂。可在短暂的触碰交锋中,剑儿并没有感知到剑中有剑灵的存在,甚至连沉睡的气息都未曾弥漫。那个诡异世界压在蹼掌上固然沉重至极,但却是荒芜到悲凉的沉重感。
或许是施加了某种秘术,或许是锻造所使用的材质只有外界才存在?剑儿继续猜测,依然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
“你说这柄剑叫丧钟?”她一边询问,一边在脑海中搜寻与之有关的蛛丝马迹。
可惜把记忆清理翻遍了数次,剑儿也没有进一步的收获。
星尘点头回应道,“没错。”
“还真是个阴暗的名字。”她顿了顿,无视星尘的抗议脸色,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选择了它,就好好珍惜它。”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抄起桌几上的香烛,朝房间外走去。
星尘怔了怔,原本以为剑儿会询问过程来历等事,没想到半神阁下出牌出得极为不按常理。
“别拿一脸‘为什么不询问我是怎么获得这柄武器’的眼神盯着我,脊椎都要发毛了。”站在门缝隙光暗交界处的剑儿头都不回地说道。
星尘的脸部表情僵住,片刻后讪讪干笑一声。
“不属于自己的秘密当然没必要去深入打探。”剑儿关上门,余音游荡,“在我们这儿,夺人隐私不亚于杀人父母之仇。”
关上门,剑儿在长廊上站了会儿,又想起了得知真相的回音,离开时那惊疑中带着惊恐的眼神。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向长廊尽头走去,疲倦的影子在灯光下徐徐消散。
一夜无话。
翌日。
由于蔚鸿的主动弃权,冠军几乎是星尘的囊中之物。
星尘记着与蔚鸿的口头约定,也好奇他真正的身份,在有惊无险地赢下最后一场比赛后,好不容易才从众人的欢呼与喝彩声中脱出身来,大步奔跑,辗转在各个街道间。
终于,沿着纸片上提供的信息,来到了一处破旧却拥挤的庙堂。
庙堂外的草坪失修多年,花卉枯败,杂草丛生,冷冰冰的石像面目全非,但穿过拱形门,呈现的却是曲径通幽,被门扉牢箍的视野豁然开朗,星尘看见诸多毗邻的住户房屋,以及许多穿着僧侣服饰的异首异人。
异人们神色从容,在空旷的庙堂内或是静坐沉思,或是执笔构画,也有数人围聚在一块,博弈着玩法极为复杂的古棋。
星尘向庙堂内走去,偶尔有异人抬头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专心于自己眼前的事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座破落拥挤的庙堂,就是地层中大名鼎鼎的执法堂;这些随性散漫的年轻怪人们,则是这一代最出色的执法者;至于那些画与古棋,更是大有奥妙。
蔚鸿的房间在庙堂的东北角,当星尘从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通道里找到蔚鸿的房间号码时,发现木门虚掩着。
星尘敲了敲门,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
“请进。”
星尘推开门,望见蔚鸿正半蹲在角落里,脚下摆着一个锗色笼子,笼子里有一只黑色的小狗,身板不过猫咪大小,就连小孩子都能将这只长着一对肉乎乎翅膀的小家伙,轻松抱入怀中。
看这模样,倒是跟从前听说过的天狗有些相似......星尘嘀咕之余,便是决定暂时以小天狗称呼它。
蔚鸿回过头,表情中并无多少惊愕,似是早已知道星尘会光临寒舍。
“我在喂宠物,你稍微等我下。”蔚鸿将手中的长条肉片撕成薄片状,塞入锁链笼子中。天狗在空中扑哧一圈后,仰起身子,星尘这才看到,小天狗的肚腩上竟是一个空洞,空洞中有着一双双无形的眼睛,正好奇地凝望着他。
星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发现蔚鸿手中的肉片已经不翼而飞,而那只天狗也懒洋洋地蜷缩在地,闭目养神。
蔚鸿沏了杯茶端给星尘,侃道,“你倒是个急性子,我本以为你会过几日再来。”
星尘挠了挠头,陪笑道,“这不是趁热打铁嘛,集市上刚打完最后一场,手感还热着。蔚兄,今日能否让我领教下,我们间的差距?”
蔚鸿听到他这般说法,丝毫没有露出诧异神情,略作思考之后,便是爽快说道,“好一个择日不如撞日。”
“来者是客,盛情难却,我自然不会扫了兴头。”
星尘大喜。
可突然间,蔚鸿又说道,“赐教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说。”
“贝贝,过来。”蔚鸿朝后方挥了挥手,扭头的瞬间,笑容中满是奸诈。
贝贝抬起头,软萌的大眼睛瞅了瞅有雇佣童工嫌疑的铲屎官,用拟人化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抗议!
蔚鸿嘴角一抽,用眼神瞪了瞪这位好吃懒做的小家伙——抗议无效!
星尘听到这拟人化的声音,诧异地朝着贝贝望去,却骤然发现——心跳渐渐迟缓!
就连时间的流动,一时都是变得无比滞涩沉重。
他心中大骇,可时间的流速,在须臾间又是恢复了常态,仿佛先前的变化只是个错觉罢了。
唯独墙角那间笼子,不知何时起,已刮起了汹涌寒风。
片刻后,咿咿呀呀的咆哮声破笼而出,一道黑色闪电不偏不倚地撞在蔚鸿的额头上,掀起数量惊人的尘土。
速度之快,令星尘忍不住怀疑,倘若自己能够开启魔装,恐怕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果不其然,在他古怪的神情中,蔚鸿露出了一脸好戏即将上场的笑容,热情说道,“你如果能在贝贝手下过上几招,我就陪你过招......哎哟,别咬我鼻子,你这只蠢狗,平时就知道吃吃吃!”
小天狗一边发出咿咿呀呀的抗议声,一边啃刨着蔚鸿挺拔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