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血极也没想到宋东元会跟他扯谎,还扯得那么平静。
果然宋亲王那一脉,没有一个不是老奸巨猾的。
一想到这些年来厉家在宋家手上吃到的亏,以及弟弟厉血凝躺在床上时的那副惨状,他不由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便逼你使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宋家娇子到底有多逆天!”
“阁下,何必这么苦苦相逼,我本不欲与你动手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无奈之下,宋东元也只能下意识按住刀柄。
厉血极看到,眼中讽刺之意更浓。
还说不会使刀,这都按上刀柄了,你再给老子编?
宋东元却不言,而是心中回忆起前日在峰会上观赏的那一幕幕精彩斗剑场面,便隔着窗,一身气机悄然锁定住厉血极。
厉血极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凝,当即瞪大豹目,紧张地盯住宋东元。
没错了!这厮握住刀柄,要出宋亲王必定是那套传奇刀法……
咦,怎么又突然放开了刀柄……转而用起了掌法?难道要使大悲修罗手?
呵,好小子,够狡诈,还跟别人说从来没学过修罗手……
看到一半,厉血极突然又微微眯眼,心中一惊。
怎么回事,明明是掌法,为何又与修罗手的手势背道而驰,我勒个去,这小子使得到底是哪门子把戏?
一时间,厉血极彻底懵了。
自从宋大都出了宋东元这一号人物后,都城内就跟着兴起了“反宋联盟”。
联盟中人,每日都会搜集关于宋东元的一切资料,今日他使得什么招,哪一式,出处为何,有何边招,怎样应招、瓦解,是否还有潜在威胁,都会被联盟中的有识之士,一一分析,破解。
而厉血极,就是其中一位,狂热于研究宋东元的王朝子弟,甚至,他还针对宋东元的每一门使用过的道术、武技,分门别类的想出了上千种破解之法,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彻底击垮他。
可是厉血极机关算进,也绝对想不到。
眼前的这位仁兄,样子虽然没变,可里面的魂,却是被人掉了个个儿。
所以从前他所做的一切,却是都平白变成了无用功。
眼下,宋东元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仅把厉血极给看懵了,也给他看方了。
从这一招之中,他看到了那大悲修罗手的起手式,也看到了那神秘刀法的刀势,甚至还看到了数十种宋大都内年轻俊杰的常用武技……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从来都没见过的动作。
这怎么破?
这没法破!
一瞬间,厉血极有些崩溃,握住毒药的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他很想将宝囊中的暗器倾囊扔出,可是宋东元的气机,却仿佛高山大岳般,完全压制住了他。
这个人,很强!
这一招,他不一定能挡得住!
心中恐慌之下,眼见着宋东元这起手式慢慢回落,即将施展出那神秘诡异的一招,厉血极心中的惧意终于无法抑制地崩堤而出,紧跟着便是后退三步,一拍脑额,神色苍白道:
“宋兄且慢,我突然觉得,你方才的提议很不错,咱们都是文人,哪里需要舞刀弄枪这种粗鲁的活计,倒不如一笑泯恩仇,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哈哈哈哈。”
宋东元收回手,看着对方,分外不解。
却是想不明白这人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
厉血极被看得无地自容,想自己堂堂厉家二少,居然会被人逼得招都使不出,还狂找借口,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在宋大都立足。
可对面这小子也实在卑鄙无耻,一招中融入百家之长,看不透,也猜不透,倒不如先离开此地,从长计议。
想到这,厉血极便是尬笑几声,顾左右而言他:“实不相瞒宋兄,我突然想起今日出来匆忙,家中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要照顾,若是回去的晚,他可能会漏尿在床上,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义务给他抱尿裤,时间紧迫,在下也只能先走一步,告辞!”
说着,厉血极便是在宋东元愕然的目光中,黑袍化作劲风,嗖的一声,跑了。
于是乎,宋东元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脸有些黑。
只能说,前身留给这些人的心理阴影实在过于恐怖,连着他,也被当成了恐怖大魔王。
可他,真的是人畜无害的十佳青年啊。
没来这个世界之前,还被单位表扬过小红花的那种呢。
“宋兄,你在干嘛呢?”
也是在宋东元兀自黯然伤神的时候,荆道廉跑过来。
方才他们正要进屋,宋东元就一个人跑过来,冲着窗子比划了半天,他们喊了几声都不应,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没事,我只是欣赏一下这窗前的几盆枯败的花,”宋东元有些漫不经心。
荆道廉狐疑地瞥了一眼窗台,又看了看厉血极原本呆着的位置,却也有些奇怪。
按照之前他和厉血极的约定,这家伙应该老早就该待在这等他的,怎么进来老半天了,都没接到他的消息。
这货该不会是爽约了吧。
荆道廉却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被他予以重任的厉血极,就被宋东元的一串花拳绣腿给吓走了。
“也罢,谁都不能太指望着,看来还是得本公子出手,将这贼人勾引到第三重院落去,”看着宋东元的背影,荆道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却是不知道,就在厉血极被吓跑的时候,这偌大宅院里,其实暗戳戳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因为,不仅厉血极想寻仇,大半个宋大都的王公子弟,其实都想寻宋东元的仇。
虎落平原,人人都想做那只欺负虎的狗,去踩一脚宋东元。
是以一接到宋东元要来死宅的消息,大半个反宋联盟都闻风而动。
平日里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才子爷,这会儿都窝在各个角落里,以各种憋屈的姿势,猥琐发育。
可惜宋东元点太硬,踩不动。
厉血极以为自己能尝到第一口“鲜汤”,结果汤没尝到,反而吓破了胆。
他吓破胆不要紧,连带着藏在各处角落里围观此地的其他人,都一起吓破了胆。
这尼玛,都没打起来呢,只是一个出招就让人看不懂啊。
光是看不懂就算了啊,你还硬要说自己不会刀,只会剑。
不会刀你碰那把刀干嘛,当我们都眼瞎啊。
窝在宅子各处的公子哥们,此刻的心理活动那跟已经逃走的厉血极,是一模一样的。
连最能打的走溜了,那他们怎么办?
“我就不信,这宋东元真如传说中的那般邪乎,只是一个出招罢了,就把你们吓破了胆,”有人偏不信邪,蹲在房梁上,眼瞧着底下宋东元一行人走过,即将进入第二重院落,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这位兄台莫掉以轻心,宋贼人如其名,刁滑莫测,荆兄、厉兄相继栽在他的受伤,我看这一次,咱们也没戏,”也有人出声,满怀忐忑。
如果此刻宋东元抬头,一定会认出说话之人,正是当初在荆府时,与荆道廉同进同出的林惊默。
此刻的他,依旧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却极为不雅地趴在房梁上,乜眼瞅着底下人。
可惜他说的话,并没有太多人相信。
更多人,都抱着能踩一脚是一脚,说不定踩多了,自己这一脚踩下去,就真把宋东元给踩死了的投机心理。
是以在宋东元等人穿过第一重院落的路径上,他就被窝在各处的王公子弟们,拦截了不下十余次。
其中,自然也有几位不弱于厉血极的一重天后期强者,或是藏于柱廊之间,或是隐于廊檐之后,出其不意地钻出来,想来给宋东元一下。
结果刚要动手,就被宋东元立刻察觉。
然后不等他施了一式半招,出了全力,这些公子哥便纷纷被这复杂无比的起势给吓得狗血淋头。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起手式,完全看不懂啊!”
“这宋东元果然阴险,暗戳戳地居然又练了新招。”
“今日不敌,他日再来!”
一伙人悄咪咪地在各处角落里来回传声,热闹地就如西街菜市场似的,一个个始一对上宋东元,就极为干脆地认了下风。
继而逃得逃,溜得溜,消失的速度居然比厉血极还要快。
而剩下的一些三脚猫,看这些大佬都溜了,一下子也溜了大半。
只剩几个抱有侥幸心理的,盼着宋东元一不小心死在宅子里头,还能捡个漏。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的美梦,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