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白日里繁闹的巷子里人烟已是稀薄许多,贩子们收摊的收摊,打烊的打烊,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且有序……
蓦地。
“父——
“王——”
一声狂放呼嚎如白日雷霆般,瞬间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紧跟着,就听“嗖”的一声,一道人影带起飞尘,箭一般冲过小巷,径直奔向远方,其带起的风尘,盖过了市井的喧哗,吹散了大妈的八卦……
却是宋东元一路狂奔,牟足了力气向着宋王府狂奔而去。
“刚刚发生了啥?”某位路人甲看着手里被扬了尘的包子,有些懵逼。
“好像有个人跑了过去……”
“胡说!那分明是条狗,人能跑得这么狂放?”
稍稍的惊吓过后,小巷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充其量也就是一些人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叫得这么惨。
再说宋东元,牟足全力之下,花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横跨了半个城区,跑到了宋亲王的王府前。
那宋王府,那叫一个气派。
金钉玉户,凤舞朱门。
朱栏玉阶落英点点,五色琉璃瓦金碧相辉,傍地石狮吞珠吐云,威武雄壮。
又有两列魁梧护院器宇轩昂,将王府围成铜墙铁壁。
看到宋东元出现,最前头两名护院“铿”的一声交叉双戟,阻住他的去路。
“王府重地,等闲勿扰!”
其声威严,声如洪钟。
“勿扰你妹啊,小武,小锦,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是你们的世子啊!”
宋东元见有家不可回,顿时急眼了。
他记忆中,这两名护院还是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都是府中老武将的孩子,不说知心密友,却也算是关系莫逆,居然连他们都视他为空气。
“抱歉,宋公子,王爷规定,你与狗不得入内。”
两个护院目视前方,全然无视了他。
“……”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愤愤不平地瞪了两人一眼,宋东元气得抖似筛糠,连着全身的气息都开始不稳定起来,那淡淡宣泄而出的元力气息,顿时叫一众护院如临大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变戏法似的一股脑都掏了出来。
“我是你们的世子殿下啊,你们居然要跟我动手?妄我从前好吃好喝待你等,你们……没有良心!”
宋东元捂着心口悲痛低呼,仿佛受了巨大委屈般,跪在府前,假意哭嚎着以拳捶地。
“父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来见见我啊——”
“我是你最疼爱的儿子——”
“阿娘,孩儿来了,您不要孩儿了吗——”
进是进不去了,只能改强闯为怀柔,已一颗赤诚知心打动双亲。
只是嚎了一炷香时间,他声音都快哑了,可宋王府还是那个宋王府,铜墙铁壁,冷漠无情,期间也就吸引过来一匹百姓,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到最后,还是那个名为“小武”的护院看不过眼,忍不住小声提醒宋东元:“宋公子,王府常年布有隔音结界,您这点嗓子连第一重结界都穿不破,这一点,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宋东元:“……”
他特么还真就不知道。
…………
另一头,也是在宋东元傻眼之际。
宋王府一座壁砌生光、琐窗曜日的殿堂内,一全身锦绣十指戴满珠玉扳指的中年男子,定定地站在一面玲珑宝镜前。
那镜面,如水波丝滑,透过波光,却是将府外宋东元的一举一动,映照得一清二楚。
看着镜中的宋东元儿子以头抢地,涕泗横流的样子,这位珠光宝气男子双目微红,看似心疼,可依旧选择无动于衷,充耳不闻。
“我说,你还在这干什么,元儿哭得那么惨,你这个当父王的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
下一刻,清冷之声在殿中回响开去,紧跟着,一身着玄青貂绒、双臂戴满金镯玉链的雍容女子在一片光华中飘然而现,其衣翩然,宽袍当风,秀发三千,眉目安宁;
待光华散去,雍容女子飘到男人身边,眼神哀怨地盯着他。
原本还略显愁思的男人瞬间变脸,冷哼一声:“哼,那臭小子铁石心肠,怎么会哭?我估计他又在使什么妖魔诡计,骗老子上套呢。”
“他是你亲子,还能施什么计?肯定是元儿知错了,在向你服软呢,你还不快让他回来,”雍容女子气得双手叉腰,两臂玉镯顿时一阵玎玲当啷响动。
“我不!他要是肯知错,本王就把脑袋扭下来给他当夜壶。”
男人冷笑几声,却是一万个不信:“从小到大我原谅了他多少次,哪次他离经叛道,闯下弥天祸事,不是我这个当爹的给他擦得屁股,这小子非但不感恩,反而更加猖狂,现在都要上山跟那帮邪道修仙去啦。这次不给他一点深刻的教训,让他认识到世间的险恶,我就不算他的父王!”
“你……”
颇为无语地瞪了眼这位在外雄霸一方,在内却教子无方的亲王,貂绒女子深深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儿子,想要劝阻,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的确是儿子做的太过。
“所以,你是真的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那是当……”
话未说完,感受到发妻隐约传来的怒气波动,宋亲王心中一凛,果断改口:“哼,我可没说,什么时候他真正知错了,肯回来继续当他的世子,我再原谅他,现在就让他多吃点苦头。”
说完,这位宋亲王冷着脸,大步离去。
看着走起路来三步一摇的丈夫,貂绒女子眉眼挤出一丝无奈苦笑,复而看了眼镜中人,又叹了口气,继而苦思片刻,满面愁容地隐入一片光华之中。
…………
天色昏沉,西斜的红日将王府晕染上一层橙红,宋东元双目无神地瘫坐在一边。
一只石狮子离开石墩,好奇地伸过大脑袋,似要找这位昔日的小主人玩耍,被宋东元给推了回去。
“宋公子,天色已晚,安全起见,您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一旁,护卫小武不安地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提醒他。
此刻一众护卫、家丁都已收兵回府,就剩他还以护院之名,陪着宋东元。
宋东元睁开略显红肿的眼睛,旋即长长叹了口气,瞅了眼宋王府那金光闪闪的大匾额,知道今日算是不能和双亲和解了,只好迈着颓废的步伐,转身而去。
闹了一天都未进食,他早就饿了,再加上白天湖边练功后能量消耗太大,马东眉抄家来的早,都没时间给他换衣服,这被风一吹,全身上下都寒津津的。
忍不住裹了裹略显单薄的衣衫,宋东元回忆起那麻衣男人说过有一处破庙可暂时息宿,便认准了方向,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宋公子~”
正当宋东元赶路时,一声轻唤,荡人心魂。
错愕地回过头,就见一妙龄女子站在烛光中,身着绿萝裙,长发如瀑。
虽不施粉黛,可昏黄的烛光却将她衬得仿佛梦中仙灵。
“……”
“幽幽姑娘,你怎么在这?”
乍一看到荆幽幽,宋东元惊中带喜,喜不自甚。
这位,也算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熟人”了。
“姑奶……呃,小女闲在家里无聊,所以出来逛个街。不巧碰见宋公子,也算是有缘。”
荆幽幽狐狸似的盈盈一笑,行了个万福:“天色已深,世子不回王府,这是要去哪?怎么也不带着盏灯伴着,要是被夜色冲走了可怎么好。”
闻言,宋东元有些落寞地垂下脑袋,心有戚戚道:“父王不要我了,无家可归之人,自是无路可去。”
“亲王舐犊情深,怎么可能不要你。等他气消了,说不定疼你都来不及呢。”
女孩捂嘴轻灵一笑,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方才逛街时,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中,请求她务必提灯去相助宋东元的雍容身影。
只觉得这一家人也是有趣,明明心里记挂得紧,面子却拉不下,非要她一个外人相帮。
“公子既然无处可去,不如跟我一起回府吧,”莞尔笑了笑,荆幽幽发出邀请。
“这……怎么好意思,那可是你的闺宅。”
第一次被女孩子邀请去家里作客,宋东元有些懵,以及一点点羞涩,原地一阵扭捏。
“怕啥,本来就是临时租的,房间都空着,再说了,公子你不是还想非礼我嘛,我这房间都给你备好了,你还不愿意?”
相比较宋东元的矜持,荆幽幽表现地却很豪放。
只是话虽这么说,可她眼睛还是看向了别处,俏脸也是微微泛红,显然内里也是娇羞的。
“……”
说实话,作为现代人,宋东元也有些被对方的直接给吓到。
“来不来你随意,反正我要走了。”
见他不语,后者微醺着张俏脸,轻灵一笑,便是曼妙地转过身,莲步款款,提灯而去。
烛光消隐,宋东元悚然一惊,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