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作为一种文章体例,自古即有。冯友兰《三松堂自序》:“古之作者,于其主要著作完成之后,每别作一篇,述先世,叙经历,发凡例,明指意,附于书尾,如《史记》之《太史公自序》,《汉书》之《叙传》,《论衡》之《自纪》,皆其例也。其意盖欲使后之读其书者,知其人,论其世,更易知其书短长之所在,得失之所由。传统体例,有足多者。”冯氏所言,乃序之一种——自序。自序而外,尚有他序。自序与他序,除一乃作者躬为常带自传性质一乃请人代作多是评介文体之差异外,其放置位置亦多有别。古之自序常附于书尾,不能算作书之内容,他序则多放于书前,以示对代序之人的尊敬。随着时代的演变,自序也同他序一样,被人放到了书前,且算作书的一部分了。
序之重要,自不待言。正因这重要,许多作者在力求写好书的同时也力求写好序或请人写好序。一篇序,弄好了,可为书增添色泽,弄不好,可使书毁掉“精气”。《世说新语》所载左思《三都赋》的故事就极可见序之得宜与否与文章“成败”的深重关系。《世说新语·文学第四》:“左太冲作《三都赋》初成,时人互有讥訾,思意不惬。后示张公。张曰:‘此二京可三,然君文未重于世,宜以经高名之士。’思乃询求于皇甫谧。谧见之嗟叹,遂为作《叙》。于是先相非贰者,莫不敛衽赞述焉。”由此,我们可看出在那个骈赋流行且近泛滥的魏晋时期,左思能以一篇不咋样的《三都赋》而名噪一时,完全是借重了“他人之序”的缘故。同样是魏晋时期,裴启的命运却没那么幸运了。裴启的蜚声文坛是因一部《语林》,可《语林》风靡未久,就因谢安的一句“都无此二语,裴自为此辞耳”,遂戛然废止。一句话就毙了一本书,语言的力量可真够大的,难怪今世之众多作者生发“书可不必好好写,序却需要好好求”的畸形想法而自以为得之地贼笑!相对而言,自序要实在实际些,不像他序要根据写序者的爱恶、与作者的亲疏关系、学识的深浅、见识的高低、才情的大小而决定把序写到何种程度。但这并非说,自序都可信可靠不掺假,实际上自序的“伪”比他序更甚,更令人作呕,更令人感到写序人的无耻和卖弄,因为他人夸自己总比自己夸自己更让人听来“悦耳舒心”,当然,你要是自己骂自己,那又得别论,可古往今来有几个作者肯用自己的笔骂自己和自己的文字或思想?所以,欲把序写好,真不是容易的事。虽说不易,但并非做不得。只要作序时,感情诚挚,心态平实,叙事客观,论述公正,言心中所欲言,说心中所欲说,不为外界之影响,不为势利之逼迫,不为他人之驱使,纵写序至难,“则难者亦易矣”。
序之好坏,皆由写序人自取,我辈只是“读序”之人,不负责任,只管评说,望写过序的诸君子能大度地谅我之言恕我之罪。此致敬礼,敬礼此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