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弃磨了磨牙，看了一眼街头那边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大步走过去站在小姑娘身后，把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对老板道：“老板，来碗三鲜馄饨。”
盛意听着这熟悉的音线，回头发现还真是他，又把头转过去，不吭声。
看她这样，江弃挑了挑眉，等两人的馄饨好了后又跟着她坐到对面，小姑娘全程一言不发。
这是不待见自己？
江弃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他明明啥也没干啊。
“盛意？”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盛意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话讲又低头吃自己的馄饨。
“你是心情不好吗？”
她递给他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继续埋头吃，不欲理他。
这反应倒是把江弃给气笑了。
这深夜的，两个人才认识一天不到，他又是送人回家又是看人家心情不好来安慰安慰，结果倒好，人家压根不稀罕。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毛病。
他放着包厢里的兄弟们不闹腾不喝酒，居然跑出来吃这五元一份的馄饨，还遭人家嫌弃了。
“艹！”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瓷勺子撞击碗壁发出清脆声响，江弃阴沉着脸，刚掏出一根烟就瞥见小姑娘在哭。
小姑娘坐在对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圈，泪珠子像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碗里落，混合着馄饨汤，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诶诶诶，别哭别哭，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江弃叹了口气，烦躁的很，这个时候才算是慌了手脚，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女孩子一哭起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烦。艹。
忍着脾气给人哄好了，终于不落眼泪了，只是眼尾那里还是红的，很明显的哭过的痕迹。
“你们女孩子都像你这样这么爱哭的？”
这句话一出来，盛意猛地抬头，用纸巾擦干净眼泪，她看着江弃，少年已经不是刚刚那副吓人的样子了，语气都是无奈。
她摇了摇头。
她要怎么说，她刚刚看见他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像极了每次叔叔要打妈妈的时候。
叔叔把妈妈摁在地上拳打脚踢，有时候还会用抽纸盒，遥控器，用烟灰缸，所有能随手拿到的东西都是凶器。
妈妈也不会反抗，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连带着她也哭。
她真的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能向谁求救。
后来叔叔看见她哭，用的力气就小了，妈妈发现这一点后就把她推出去，让她挡叔叔的拳头。
叔叔的力气很大，落在身上好像骨头都要碎了，她哭得更厉害了。
有一次叔叔说，小意啊，叔叔就是喜欢看你哭的样子。
等她越来越大，叔叔还是打妈妈，妈妈还是会让她挡在前面，可她不会哭了，最多红着眼眶她也要忍住，绝不掉一滴眼泪。
盛意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手掌都泛红了，才堪堪忍住这些不好的回忆。
“盛意？”
少年清冷的音色唤回她的思绪：“盛意，怎么了？”
“没什么。”
馄饨已经被眼泪泡软了，她现在也吃不下，起身想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江弃坐在椅子上，偏头，问：“那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哭？”
挣脱了两下没挣开，看他这一副没有答案誓不罢休的无赖模样，盛意叹气，带着哭腔的嗓音解释道，“情绪积累到了一定时候，总是需要一个爆发点的。”
人就站在面前，想要的答案也拿到了，江弃松了手，看着小姑娘的发旋，她的睫毛挺长的，密密的覆盖下来，低垂着，挡住了下眼睑。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俱是一僵，江弃只好硬着头皮安抚：“会好的。”
盛意低低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此情此景，江弃都觉得自己的脾气从未如此好过，他所有的耐心怕是都用在今晚了。
“你和白天见到的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初见的时候他以为最多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兔子，后来觉得这还不是普通的兔子，是个瓷的，磕着碰着都容易碎。
刚刚他才发现，原来瓷兔子也会咬人。
盛意顿下脚步，略微偏了偏头，还是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江弃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突然笑了，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无法自抑的笑出声来。
刚刚见人哭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居然生出来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可能真的是他疯了吧，最近疯狂的事干得也不少了。
江弃盯着盛意离开的背影出了神，小姑娘长得不算很高，走得也慢，背脊却挺得直，像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女。
可他呢？
他一如是处，毫无优点，满身灰暗，早就在深沟里爬都爬不出来。
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产生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