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罗听闻怒喝,眉头一皱。
镇魔司是大燕王朝的直属的实权机构,名义上归钦天监管辖。
与黑甲暗卫专门做一些内部党争的阴暗勾当不同,镇魔司主管王朝内部所有普通衙役捕快解决不了的事,专门处理妖魔祸乱以及一些邪门异派。
镇魔司将王朝内的版图分为,东南西北四方界域,设置四域旗主,旗主之下又分为四大统领,统领之下又分为四大指挥使,无一不是手段酷烈,心狠手辣之辈,邪魔外道无不闻风丧胆。
既然眼前的情况能吸引一位镇魔司统领到此,估计事情就更复杂了。
余下的几位黑袍人齐齐对视一眼,竟是狠狠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以血液驱动炼尸。
而炼尸闻得血腥,愈发狂躁,向叶天罗以及狄颅飞扑而来。
叶天罗见此咧嘴一笑,体内轮回之力不断激荡,鼓舞出了一股巨力。
一剑削平了几颗头颅后,竟是欺身而上,迎着对面不断涌来的炼尸对冲而去,不闪不避,只求一击毙命。
而每一剑虽然都显得势大力沉,但是,每次发力却都是恰到好处,借着惯性大开大合,不断收割。
看的一旁的狄颅觉得特别对脾气,不由得也哈哈大笑,加入战局。
两人如风卷残云一般向后院方向推进,一时间,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一样的狂暴路数,一样的如砍瓜切菜一般,看的一旁黑袍人眼皮直跳。
虽然知道,这其实只比普通人耐打一些的炼尸无法对二人造成伤害,但是,竟然连阻挡都做不到,那就不太好了。
毕竟,后院的一些紧要事情,是需要时间来做的。
于是,几个黑袍人对视一眼,几把惨白人骨制成的短棒和碧绿的匕首出现在手上,一同欺身而上。
叶天罗眼神精光爆射,咬牙狠狠狞笑一下,随即猛然一剑劈开了面前几具炼尸,向着迎面扑来的黑袍人冲了过去。
重生见状,也随即隐于叶天罗背后照应。
虽然身为女子,重生出手却从不含糊,跟叶天罗的狂暴路数相比,竟是更加残忍凶狠。
叶天罗只是一剑将头颅斩落,而重生手中那把巨大的镰刀却是连连腰斩,或是从头斜劈下一分两段。
看的叶天罗与那名为狄颅的男子都不由得侧目,心中一阵惊讶。
这时,一名黑袍人手持两把泛着绿光的淬毒匕首,在叶天罗冲到面前之时,身体猛然下沉,向叶天罗下身袭去。
叶天罗堪堪躲过这一击以后,另外两柄匕首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偷袭而来,又是两个黑衣人欺身而上。
叶天罗扭转身躯,巨剑一个横扫拍飞了匕首。
又借着横扫的惯性,一个扭转将横扫变为下劈,重重的劈在了第一名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手中匕首一挡后,匕首猛然脱手而出。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惊骇的发现一击过后叶天罗竟然松开了紧握巨剑的双手,越过巨剑,赤手撞入了自己的怀中。
一只有力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借势一个转身,叶天罗就到了他的后背位置。
两只如铁钳的手臂紧紧勒住身躯,猛然发力。
黑衣人只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以一个半圆形的弧度完美的飞过叶天罗的头顶。
最后只听咔嚓的一声。
叶天罗的腰身向后弯成了一个弓形,而怀中黑衣人的头部先一步落地,就像一个碎裂的西瓜一样摔得粉碎,眼看是活不成了。
重生隐于身后,见状也绝了出手相助的念头,转过身继续对付不断涌来的炼尸。
而附近的中年人狄颅却是哈哈大笑,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做了一个手势。
却因为一个走神险些被两名黑衣人断了子孙根。
恼羞成怒之下再也不看叶天罗的情况,怒骂着又与几名黑衣人厮杀起来。
天色暗沉,与以往的夜晚不同,今夜的夜色格外沉重,连空气都跟着沉重了几分。
此时的院落里除了厮杀打斗之声以外,万物寂静,整个世界如一个巨大的空瓶子。
叶天罗避开了黑袍人阴狠的一击,向后方一跃而入,有所察觉的抬起了头,望向阴暗的天空中。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猛然一跳,一种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头。
狄颅和重生同时收手后撤向叶天罗的身旁,互为依靠,与对面几名黑衣人对峙。
而黑衣人也不着急出手,相视一眼后,连同叶天罗几人一同望向天空,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阴暗的天空上泛起了一丝丝诡异的猩红,密布的乌云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在空中围绕着一个黑色的漩涡缓缓旋转。
阴风骤起,席卷着地上的落叶,传来了一阵沙沙声。
风中仿佛有人低声呢喃,又仿佛有人哭诉,有人怒骂,种种声音不断传来,让人听着觉得心头沉重,过往种种不堪的经历都一一浮现。
遗憾,愧疚,痛苦,愤怒,怨恨,憎恶,种种负面情绪纷涌而至,使人想要就此解脱,脱离苦海。
一具具炼尸眼里流淌出了两行血泪,仰望异变的天空,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呜咽之声,如同哭泣之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心肝俱颤。
这时如果有人登高望去,就会发现。
整座槐荫镇都笼罩在了一片黑色的迷雾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小镇居民面容诡异,一个个眼神空洞,神色木讷的走出了房门,站在午夜的街道上。
让本该空荡无人的街道,一时间竟然有些人满为患的感觉,
除此之外,万物寂静,连本该在这夜色中分外热闹的青楼妓馆,也是鸦雀无声。
路文涛此时瞪大了双眼望着这诡异的一幕,真是看的肝胆俱裂,惊骇异常。
只见刚才还在怀里温柔调笑的女子,突然就犹如中邪了一般,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推开了自己,向门外走去,怎么叫她都不回应。
刚要叫人,就发现所有人的动作都如出一辙,像一个个牵线木偶一般,与他擦肩而过,缓步而行。
那一张张擦了粉又涂抹了胭脂的俏丽面孔,此时,竟然让人感觉像是纸扎的人儿一般阴森恐怖,再无片刻前的抚媚动人。
路文涛手脚并用,连连撞翻了几张桌椅,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青楼外,看着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身影。
人虽多,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抓过身边一个人的肩膀惊惧的大吼着:“你们怎么了?”
这人却不回答,只是目光空洞无神的抬头望着天空中那黑色的漩涡,
路文涛一连换了好几个人人都得不到回应,只得瘫软的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啪啪啪”的在自己脸上狠狠甩了好几个大嘴巴子。
双手抱头,口中不断呢喃着:“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快醒醒,快醒醒啊!!!”
可是一抬头,所以人还是那副中了邪的样子,更有甚者在眼里已经流淌出了血泪,模样骇人。
路文涛认识这个人,当初在酒楼一起喝过酒打过架,更是在青楼一起争过娘们。
这个王八羔子可不算个好鸟,跟自己是一路的货色。
但是,路文涛清楚的记着,去年一场风波。
郡守大人家那个蛮横的千金路过槐荫镇,只因为自己多看了一眼,就让手下恶奴对自己大打出手,还没等自己出声自报家门就将自己打的体无完肤,甚至指使身旁的恶奴要剜去自己的眼珠子。
当时围观者众多,却都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其中不乏平时与自己交好的狐朋狗友。
见到自己求助的眼神,无一不是低头闪躲,眼神闪烁,不敢过多言语,
可就是在自己绝望关头,竟然是这个不算朋友,甚至有点小仇的家伙仗义执言,救下了自己。
虽然也没跟他道声谢,甚至从那以后关系依旧恶劣,但是,这个人情路文涛倒是记住了。
还有旁边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这小家伙每天都在青楼外徘徊,等着谁人扔出来的一点残羹冷炙,或者散碎的铜钱。
有时候在门口挡到谁的去路了,不但得讨顿打,还得陪着笑。
本来啊,跟这个小乞丐一起的还有个老乞丐,估摸着应该是这小子的爷爷什么的。
可是,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一场大雪过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老乞丐,约莫着是冻死在了城外的那个破庙里。
有几个总欺负小乞丐的青皮无赖,有一次拿这个事辱骂小乞丐。
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乞丐,竟然破天荒的与人争斗了起来,被打的那叫一个惨,浑身上下不断渗血,却还是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倔强的一声不吭。
就是这么个穷困潦倒的叫花子,一次偶然捡到了自己的钱袋,竟是在青楼外的风雨中伫立了一宿,等着失主来寻。
十月夜间的小雨,那可是一个冰冷刺骨,倔强的小乞丐竟然在一动未动的守着钱袋,一步未动。
虽然那钱袋里的银钱不算太多,却也够这小乞丐过上好一段酒足饭饱的快活日子了。
但是,当路文涛抱着怀疑的态度打开钱袋时,竟然是一文不缺,一丝不少,不由得让人一阵愕然。
所以就从那以后,路文涛见到小乞丐也多了几分笑脸,心情大好之际也愿意说上一两句,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跟许许多多人一样,仿佛丢了魂一样,神色木讷,目流血泪。
还有那许许多多青楼女子,浓妆艳抹的俏丽面容,此时再不见了妩媚动人的风情,就如清明重阳送上阴阳路的纸人。
但是,哪个足以温饱的人家会愿意把自家女娃送到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如果不是为了不被饿死,谁愿意做这皮肉生意呢?
以前的路文涛都明白,都懂,只是不愿意去想,毕竟,想能想明白什么呢?是耽误自己逛窑子还是耽误自己下馆子呢?自己又不是什么狗屁圣人!
可是,那毕竟是所有人都活着,这槐荫镇还是那朗朗乾坤!只是现在这般光景,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放肆放纵吗?
路文涛望向天空中黑色的漩涡,那正是路家上空的方向。
眼下那一张张面孔,有的相识,有的陌生,但是,更多的是见过却未说过一句话的人物。
这是槐荫镇,路家祖辈居住之所!
乡里乡邻哪怕视自己为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路家人依旧是路家人,槐荫镇的路家人!没道理让路家人把这祖辈居住之地给毁了!
于是,路文涛狠狠地拧了自己颤抖的大腿一把,咬了咬牙,缓缓爬起,下定决心一般,死死地盯着路家的方向,踉踉跄跄走去。
边走边低声不住的呢喃着骂道:“路文斌,你这畜牲到底干了什么?!”
“王八蛋!你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