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穿过小素睿长长的睫毛落在那个小小的鼻梁,一只干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眉毛、头发。这双眉眼无一处与安胜相似、也无一处与自己相同,却也是自己疼爱了八年的珍宝。
许氏温柔的、伤感的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庞,轻轻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眉头微皱,孩子随即睁开眼睛,看到娘亲眼中的神采,小素睿瞬间笑开了花,自病后娘亲还是头一次如此精神奕奕的样子。
“娘亲,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饿不饿?我马上去给您煮粥。”也不等许氏回答,小素睿就要起身去烧火做饭。
“娘亲不饿,娘亲想多看看睿儿。”许氏轻轻拽住素睿的衣服让她继续躺在自己怀里。
看样子小大夫给的药丸很有用,他应当是个良医。小素睿心里想着,依偎在娘亲的怀中,感觉这个怀抱温暖极了。
“睿儿,娘亲有些话与你说”
“娘亲你说,我都听着呢。”
“不急,你先去把柜格最下面那个小盒子拿出来。”素睿按照娘亲的指示费力的把那方小盒子拿了出来,交给了娘亲。
这是一方巴掌大的盒子,外面朴实无华,是路边摊贩平日里售卖首饰的容器,素睿记得这是去年爹爹送给娘亲发簪用的盒子。
许氏摸了摸盒子的外侧,犹豫着将盒子交给了素睿。
安素睿将盒子拿在手里,好奇的看着娘亲,她温柔的示意素睿将盒子打开。
盒子打开的瞬间,七彩流光溢出,让母女二人都有片刻的闪神,仿佛看到了远古传说中汇聚天地灵气的宝物,世间万物均无法抵挡它的光彩,更是受到至尊上佛授信一般精神也为之一振。
片刻后流光渐敛,盒子里静静躺着块半圆形玉佩,足有素睿小手般大小,外围是纯白羊脂玉,中心处是一块七彩石,玉佩被拦腰从中间截断,断口处异常平整,顶端有一小孔穿着鲜红色的绳结。
素睿小手抚摸着那块玉佩,通体冰凉,却隐隐的有一丝温润。
“娘亲,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睿儿”,许氏从玉佩上收回目光看向安素睿,犹豫着说道:“爹爹和娘亲一直有件事不曾与你说过,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也应当让你知道了。”
“娘亲您说。”素睿不知道娘亲要说与她何事,从娘亲严肃的表情里她心里却莫名的有一丝担忧。
“其实,这块玉佩是你的。”许氏异常艰难的阐述,许氏觉得此刻喉咙似比往日更加干涩了。
“八年前,也是这样的清晨,你爹爹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有一个大大的包裹,好奇之下他打开包裹就看到了你,当时你被冻的浑身通红,异常虚弱。你爹爹将你抱进来的时候我们差点以为你根本活不了,他烧热了炕,怕你在炕上烫坏了皮肤,他就躺在炕上抱着你整整过了一天,你才稍微有了气息,我们给你喂山羊奶,怕你落下寒症整个冬天屋子里都烧的跟夏天一样热,幸好天神怜悯,你一直身体康健。”许氏轻柔的抚摸着素睿的头顶。
“我和你爹爹婚后三年却了无一子,我们本以为此生都再也无法有孩子承欢膝下了。还好天神送来了你。”
小素睿听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她尚年幼并不知这些言语所代表的意义,可是她不希望自己不是爹娘的女儿。
“我们毫不犹豫就决定要当做亲生一般养你,希望你平安喜乐,你不必伤心,娘亲永远都是你娘亲,绝无更改。”
素睿听完紧紧抱住了许氏,嘤嘤切切的哭出了声。许氏轻柔的安慰她。“我们小公主不要伤心嘛,娘亲在这里呢。”
素睿听到许氏这样说才破涕为笑,羞涩的抬起头,“娘亲又取笑我。”
“小公主”是爹爹总叫素睿的称呼,爹爹去荒山打猎,她就跟在后头,爹爹总说“我们小公主想要什么,爹爹就将这片江山上的都取来给你。”
素睿想到爹爹,心里酸涩的发疼,看到娘亲却不敢有一丝表现,怕她更添伤感。
而今日许氏却并未有更深的变现,只低头又看了一眼装玉佩的盒子,接着说:
“当时包裹里除了这块玉佩并无他物,这块玉佩本就属于你的,应该跟你的身世有关。”
许氏将玉佩拿到手里,将它挂在了素睿的脖颈上,藏到了衣服里面。叮嘱道“这块玉佩不同寻常,以后都将玉佩贴身携带,不可轻易示人。”
“我们并不知是谁将你放在门口的,可是看那些包裹和这块玉佩想来也不是平常人家之物。我和你爹爹也奇怪他将你放在我们门口而不是荒山的某个角落,这些年我们也时常担心有人忽然出现要将你带走,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反而像有意为之。”
许氏说着就皱着眉头陷入思索,她与安胜这么多年非常喜爱素睿,如珍似宝一般的珍视,常常担心有一天她的亲生爹娘出现将她带走。可是他们如何担心也并没有带着素睿搬走,他们有个最朴素的想法,也许素睿亲生爹娘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呢,也许素睿更想与亲生爹娘在一起呢,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孩子永远见不到生身父母。
“娘亲,你不要担心,我不要什么亲生爹娘,我只有您和爹爹这一双父母,他们已经抛弃我了,我也不要他们。”年幼的素睿心里已经在暗暗发誓,什么亲生爹娘,不过是抛弃孩子的无德之人,她不稀罕。
“睿儿”许氏眼中闪着泪花,孩子稚气的话里带着无尽的安慰,“你不要这样想,也许他们也有什么不得已,以后如果能见到他们你一定要原谅他们。”她尚待再继续交代,深怕素睿因被抛弃之事造成心伤。
“我才不在乎,我只要爹爹和娘亲,只要娘亲身体康健,睿儿永远都只陪在您身边,睿儿会乖的,会孝顺,会照顾好您的。”
许氏被触动了心里更深的伤感,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慌神间素睿已跑下炕,去屋外拽树枝、准备烧火做饭了。
餐后许氏又服用了一丸高瑥给的药丸,精神明显比前日好些。少顷,高瑥和黄大爷过来,准备带素睿去城里抓药。
许氏却让素睿去门外再拽些树枝进来,担心待会柴火不够旺,屋子里冷,素睿乖乖去了。
许氏与高瑥和黄大爷略微言语一番他们就起程去了城里。
一路无话、傍晚方归,奇怪的是高瑥又跟着他们回来了。他说想明日去荒山上采野山参。素睿哪里知道,这寒冬季节是挖不到野山参的。
回家后,素睿见娘亲正在做菜,虽感觉是在强撑着身体,却明显感觉精神更好些了。
素睿眼泪汪汪的一把抱住了许氏,她眉眼弯弯的笑着掉眼泪,整整半年,她都没见母亲如此精神了,虽然瘦弱却终于看到了神采。
“小傻瓜,快去收拾碗筷,别让高大夫和你黄爷爷看笑话。”
素睿欢喜的答应,跑去忙进忙出的打下手,添灶坑,摆碗筷,端菜盘,不亦乐乎。
黄老头坐在桌前指点江山的阵势,一会儿指示素睿到他家里拿酒,一会儿又让素睿去摘梅花,直言要跟小高大夫喝出点情调。
高瑥走到许氏旁边,想尽量帮帮忙,他担忧的眉眼却如何也藏不住。许氏看着他安慰的笑笑,让他也去坐,饭菜基本已经做好了。
杯盘摆齐,四人端坐,均是五味杂陈。素睿笑的眉眼弯弯,她似乎又变成了爹爹还在时那个被宠的上天入地的“小公主”,大人们看到她这一副笑脸也都笑开怀了。
她一副豪气,给黄老头和高瑥倒酒,说她娘亲身体方愈,不宜饮酒,她定要陪爷爷和小大夫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插科打诨,小嘴不停,大人们都拦她不住,见她这幅开心模样也都乐见,黄老头就给她尝了两口秋日里酿的桂花酿。
一口下去辣的眼眶通红,却硬撑着非要喝完这一杯。喝完就说黄爷爷骗她,酒一点都不好喝,大人们笑的前仰后合。
一餐过后,黄老头和高瑥微醺着走回黄老头家,关门后却各自叹了一口气,高瑥更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