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曹久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饭，因为妖怪杀人事件，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食物。项冉对此倒也理解，安排了甜点师为曹久准备甜点，曹久只需要在天台等候片刻。
辰相跟着项冉来到三楼书房。
项冉拉上窗帘，房间里昏昏暗暗。
没有开灯，如同瀑布般垂下来的吊灯仿佛是装饰品。
项冉俯下身点燃了地上的炭火炉子，炉子上坐着一个哟黑玲珑的宜兴紫砂壶，炭火在紫茶壶底放肆燃烧，那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
两面书柜占据半张墙壁，从阿多尼斯的《桂花》到恋爱心理学不带缝隙地排列书柜里，辰相暗自赞叹项冉，想必他也破有学问。
项冉按住角落里不太显眼的小说。
那是一本武侠小说，褐色的封面上是五个好看的楷体字：倚天屠龙记。
他倾斜拉出小说，书角和柜台呈四十五度角。
由于每本书都挤的没有缝隙，那本小说即使倾斜八十度角都不会落下。
没有任何机械运转的声音，数秒后两面书柜慢慢向两边移开，书柜后面藏着一台铝合金保险柜。
“在那本小说的上面藏着触摸按钮，要是有电视剧里面的那种土匪……或者四大门派的什么弟子之类的，肯定会把书柜里面的书乱翻得满地都是，这样那本小说就不能立起来接触按钮两秒了。当然，你用手直接按住两秒也可以。”项冉一边蹲下来输密码一边自豪地说。
“为什么？”辰相挑挑眉，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清隽儒雅的中年男人，尽管喜欢各类武侠小说，但心思却是如此的缜密。
“妖怪嘛，它们才不会管这些，它们就会那一套技能，就直接把你整面墙都毁了，哪怕这是白玉墙也不带含糊的，可惜我家白玉墙都送别地方去了。”项冉随意地解释。
辰相感觉他说的也挺有道理，就像乔峰遇到四大高手一样，一套降龙十八掌直接秒杀了，反正老子武功天下第一。不像张无忌那样，前期学了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之后，在光明顶上吊打崆峒、少林、昆仑、华山四派高手，就连灭绝师太也拿他无可奈何，他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后期在灵蛇岛上，张无忌和波斯明教风云月三使交手，若不是赵敏奋不顾身舍身相救，张无忌就在那里丢了性命。
没过多久，保险柜打开了，项冉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漆盒。
项冉将漆盒递给辰相，辰相看过漆盒，发现漆盒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纹理，只是看起来倒有老旧普通。
旧得像是辰相老爸每天换着藏私房钱的旧地方，有时候没人穿的几双旧鞋，有时候是自己枕头的棉花絮里……之所以说旧，是因为藏的地方总是会重复。
辰相还记得初中时候，和曹久拿着枕头大战，满天飘的白絮里突然掺杂出一抹红色，两人吓得不轻，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了。
以前辰相问过老爸，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藏私房钱干嘛。
老爸满脸狐疑地盯着他，说：“这是我以后给你买房的钱，我怕哪天你为了请哪家妹子吃饭，还要我去倒贴……你老爹我每天找地方和你玩挖宝藏不容易的……要是有哪家傻妞愿意接受你的邀请，孤男寡女地去吃饭，把我吃破产了，那我也挺欣慰的。”
辰相打开漆盒，满脑子都是懒羊羊打开宝箱的瞬间爆发出冲天的金光，当然现实中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枚铃铛，一条麻花红绳下坠着一颗金色铃铛，躺在黑色的盒子，更见它的明亮可爱。
辰相轻轻将铃铛拿起仔细地端详，把它放在眼前摇晃，但是不管辰相用出多大力气，那枚摇摇晃晃的铃铛都不会发出一点声响，就像是坏了一样。但里面的确有铃，不禁暗自称奇。
“这是老辰几十年前留在我家的，那年你也才出生不久，老辰把它交给我的时候还放了狠话，说如果我弄丢了，就把我送进天苍寒芒之所陪女妖怪……”项冉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我当时都已经结婚了，就把它放在保险柜几十年了。老辰出差前，打电话叫我把这枚铃铛交给你。我记得那个盒子是老辰的眼镜盒，老辰的那副眼镜框二十年没换过，十多年前我把他眼镜片弄碎了，他差点没杀了我。”
项冉无声地笑笑。
项冉像是看出了辰相的疑惑，继续说：“也没特殊的理由，只不过那是你妈妈二十多年前送给他的礼物，他把那眼镜像祖宗一样供着。至于铃铛，那你要自己慢慢斟酌了。”
水沸了。
项冉并没有急着将茶壶提起，而是将手伸进提前准备好的水盆中净手。
项冉提起茶壶，将沸水倒进茶碗。这是标准的茶艺程序，第一碗水只是为了给茶碗预热，同时这样泡出的茶才会更香。然后将沸水倾入另一个景德瓷壶中，再将水倒掉。
项冉把茶叶放入景德瓷壶中，这一步被称作“马龙入宫”。
再将沸水倒入其中，让水和茶叶适当接触后，再迅速倒出。这一步是为了把茶叶表面不清洁的物质去除，还可以将没有炒好的茶叶过滤掉。
然后才能把沸水倒入壶中，倒水过程中壶头的“点头三次”，表演所谓的凤凰三点头，只是向客人示敬。
最后盖上茶壶，保存茶壶里茶叶冲泡出来的香气。
项冉用茶夹夹起两个茶碗，放在茶托上，只倒七分满的茶水。
“曹久在顶楼天台那里等你，我让甜点师准备了马卡龙、芝士蛋糕……刚好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不用等老辰回来，若是饿瘦了，还是我照顾不周呢。”项冉对辰相露出淡淡的笑意，那双狐狸般狡猾的眼睛看向门口示意辰相离开。
很明显这碗茶不是准备给自己的。辰相想。
辰相把铃铛系在手腕上，把漆盒还给台灯下静静饮茶的项冉，说了几句表示感谢的话，就静静退出了房间。
项冉轻轻泯着茶水，已经凉了。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茶碗在项冉手中瞬间碎裂，恐怖的是碎片在空中掉落的瞬间化为了灰烬。
刚才的茶艺和对饮茶的喜爱，都只是表演给辰相看的。
一滴红色的粘稠液体滴落在茶水里，绿色的茶水和红色的液体在杯中交融混合，美得像是画家新出的画作。
项冉的脸颊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高楼风把轻轻把窗帘吹起，像是舞女甩起的袖口，身后的落地窗整面破碎了，玻璃碎渣划破了项冉的脸，衣领里灌满了冰凉的玻璃渣。
他双手按住桌面远距离空翻，落地点是门边的画作前，后空翻刚好也把衣领里的玻璃渣甩了出来。
窗帘被冷风吹起，可以看见外面堆满积雪的香樟树，细细的白雪被吹进了房间，雪花在靠近办公桌的瞬间，就被切得粉碎。
美得妖艳的女子斜靠着桌，那双的瞳孔美得让人畏惧。
一件白衬衫外搭配浅蓝吊带长裙，蓝与白勾勒出的纯净蹁跹，项冉不得不承认这白衫纤腰的仙气旖旎，惹得他心跳至少漏掉了半拍。
她像是能够控制空气一样，一把把无形的空气刀将雪花粉碎，办公桌也被划得满是伤痕。
“大叔，我藏了礼物在庭院里面，是送给你的。”女子泯了一口茶碗里的水，“好茶，只不过凉了。”
女子说完就像是尘埃一样，一阵风吹过消散如烟。
茶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项冉小心翼翼地踩过玻璃，庭院里检查现场的执法者们也惊愕地看着他，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项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紫色丝绸手帕，擦拭着脸上鲜红的血液。
……
辰相出了房间后，进了电梯按下顶楼。
观光电梯缓缓上升，透过玻璃几乎可以看见整座别墅的全景图，飘飘洒洒的白雪几乎落满了别墅里的每一处，玻璃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电梯能到达的最上层并不是天台，而是项家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大箱小箱都落满了灰尘，估计很久都没有人来打扫了。
在电梯口不远处的天花板上，有一处圆形缺口，一条铁制爬梯连接着地面和天台，半圆形巨大屏障笼罩在天台上空，屏障是透明的，视线被覆盖在屏障上面的大雪阻断了。
老家伙的确很会享受生活，天台地面上铺着天鹅绒地毯，辰相都能想像出他晚上坐在天台上，一边喝着红酒或者香槟，搂着腰细腿长的美女，贱不兮兮地说：“我来手把手告诉你那些星星都叫什么名字吧。”
像这种大雪天覆盖屏障的时候，并不适合……曹久这种类似于野餐的活动。
曹久在地毯上摆着白色餐桌，铺着亚麻桌布，看着……纯白色的一片。
曹久面前摆着苹果派、芝士蛋糕、曲奇饼、提拉米苏、豆蓉包、西米露、水果塔，还有各色的马卡龙。
其实马卡龙分为国产马卡龙和进口马卡龙，国内因为对食品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可以添加各种色素、香精、防腐剂，所以有各种口味。
而国外的现在目前主流的就是咖啡、巧克力、香草、柠檬、覆盆子、开心果，由于食品引进需要严格的层层把关，所以口味目前没有那么多。
由于婚宴发生的意外，两人从中午到现在没有吃任何事物。
辰相刚来时，曹久正在埋头苦吃、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你终于来了，快过来。”曹久朝着辰相方向挥挥手。
“项叔把什么给你了？”曹久嘴里塞的提拉米苏还没有咽下，顺便把天鹅绒枕头放在身边，拍拍枕头示意辰相坐下。
辰相在他身边坐下，拉开衣袖把手伸给曹久。
那是一枚明晃晃的金铃铛，摇摇晃晃却没有声音。
曹久把铃铛放在手心上，看了两眼就还给了辰相，现在能让他真正在意的只有眼前的点心。
“很少能如此惬意地和你一起喝下午茶。”曹久说。
“可能吧，我想过段时间就回去。”辰相咬了一口离手边最近的芝士蛋糕，结构比一般蛋糕更加扎实，质地较一般蛋糕来得绵软，口感上亦较一般蛋糕来得湿润。
芝士蛋糕也叫做气死蛋糕，芝士蛋糕是非常经典的西式甜品，它和普通的奶油蛋糕不一样，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放上了芝士和奶酪，再配上鸡蛋、水果、椰蓉之类的材料。芝士蛋糕通常都以饼干做为底层，亦有不使用底层。表层加上的装饰常常是草莓或蓝莓，也有不装饰或是只是在顶层简单抹上一层薄蜂蜜的种类。
“我猜到了，你从来都不喜欢待在别人家。”曹久耸耸肩，继续吃他的提拉米苏，吃到嘴里香、滑、甜、腻、柔和中带有质感的变化，味道并不是一味的甜。
提拉米苏是一种带咖啡酒味儿的意大利甜点。以马斯卡彭芝士作为主要材料，再以手指饼干取代传统甜点的海绵蛋糕，加入咖啡、可可粉等其他元素。
“那你还答应他？”辰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水果塔更加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口咬下去，味道鲜美，色彩缤纷，是一道极为美丽而迷人的风味。
水果塔是英式茶点，充满麦香原味的酥脆质感水果鲜嫩可口，营养价值丰富。以各种各样的水果配着蛋糕巧克力等甜点，是下午茶中必不可少的一道甜点。
“我可不想回家和你吃泡面，最起码得在这里吃饱了再走，而且我还没做过玛莎拉蒂呢。”曹久把曲奇丢入空中，稳稳扎扎地落入他的嘴中。曲奇饼干味道香甜，有不同的形状和口味，口感绵脆，作为下午茶的点心非常适合。
其实曲奇是音译，据说最早的曲奇饼干是伊朗人所发明的，它的大名叫做“COOKIE”，在美国非常流行，后来传入香港，再由香港传入到内地。
曹久将西米露递给辰相一份，吃饱后再喝一份西米露再合适不过。
西米主要成分是淀粉，有温中健脾，治脾胃虚弱、消化不良的功效。还可使皮肤恢复天然润泽的功能。所以西米羹很受人们尤其是女士和小孩们的喜爱，西米露是经典的夏日甜品。
两人吃饱喝足后直接往天鹅绒地毯上一躺，曹久挪动了好几次身体，换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姿势，却又觉得还是最初的姿势最舒服。
曹久把头靠着辰相的肩膀，把手臂伸开得最长横放在十安的腹部，“巧克力的主要成分是可可脂，可可含有苯乙胺，坊间流传着能够使人有恋爱的感觉的流言。”曹久顿了顿，继续说，“就比如现在就留下的，你知道DOVE的含义吗？”
辰相没有推开曹久，想了想说：“dove作为名词是鸽子或者天真无邪的人，作为动词是潜水，是dive的过去式。”
曹久虽然听得不太懂，但也没有打断他说话，“我说的不是这个，也许是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希腊裔美国人莱昂·斯特法诺斯为了不让他儿子追冰淇淋卡车，这位芝加哥糖果店老板发明了一种优质巧克力冰淇淋，莱昂·斯特法诺斯把它命名为DOVE，意思是Do you love me。”曹久说。
辰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即使他知道另外一个关于DOVE的爱情故事。
天鹅绒舒服得让两个男生有些犯困，眼皮正打架呢，别墅内警报轰然响起，警报声震动了整个别墅。
响声瞬间冲刷了他们的睡意，直立起来脸色一变。
这个警报只能在项叔的房间启动，只会在妖怪入侵或者家中有重要人物去世，才会拉响。
……
辰相焦急地跑到项冉房间，辰相和曹久推门而入。
项冉举手示意他们安静，表示他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家里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包括和新郎长得一模一样的项冉大儿子——项紫。
房间里还没有收拾，满地都是碎玻璃，窗帘的断口像是被撕扯下来的了一样，两面紫色的窗帘落入了庭院里，覆盖在大雪上。由于天气原因，执法者检查现场的工作一直推迟，差点就在庭院里扎营住下了。
几个人肩并肩从上空看着庭院里的情况，因为上次的意外，庭院依然是封锁的，只能由这种方式观察。
庭院里每一棵香樟树都被冻结成了雕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棒棒糖耸立在雪面上。
“现在检查现场的工作已经不能继续进行了，雪层下的地面被冻结了，你家不但有游泳池，还多了个溜冰场。”一个人高马大，剃着板寸的执法者禁不住地调侃，他的羽绒服上挂着他的名片：C级执法者，阿木。
“现在的气温是不可能将香樟树冻成雕塑的，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这里有冰川族大妖怪来过，或者……是雪女。据执法者这几百年的考察，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妖怪只有三个，一个是魑魅魍魉族的殇，另一个是冰川族妖王，但那家伙是不可能来这里的……还有一个是组织拒绝向外公开的妖怪，据说实力比殇强太多。”叫做李丽娜的执法者顿了顿，“而我刚才接到秘密资料，那个妖怪早已在几十年前被项先生和另一位秘密执法者杀死了，所以只能是魑魅魍魉族的殇，或者是其他组织不知道的妖怪。”
项冉站在落地窗旁没有说话，抬头看天，一片雪花像是刻意的一样，落在他的瞳仁上，冰凉。
……
蒙蒙细雪笼罩着这座城市，飘亮的女孩穿着短裙和厚厚的棉靴走过街头，他们和心仪的男孩牵手，在路灯下拥抱，“既然抱住了，就不要松开了哦。”
没人注意到的巷子里，昏昏暗暗，或者说……他们根本看不到这里有条巷子。
巷子的深处两个男孩抱在一起，好像是在取暖。
“哥，你知道雪城吗？那里一年四季大雪纷飞，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被风吹乱的柳絮，从遥远的苍穹上纷纷扬扬大肆落下。雪城的风很冷，冷得彻骨，就像我们家那里那样。但有时却温暖如春，让人捉摸不透。
雪城有时候就像是新生的婴儿，抵抗着风雪的侵蚀，但终有一天会被鹅毛大雪掩埋。到那时，我们会被埋葬在大雪下，几百年无人问津，没有人会为了我们立下一尊墓碑，即使我们生前多么伟大。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下，有雪城，有被埋葬在大雪深处且被人遗忘的记忆和我们曾经爱过的人。”
男孩顿了顿，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所以，我要让他们为之陪葬！”
最后的一句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就像是……地狱的恶鬼！
我来时会轻轻地来，但我走时要带走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