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冰冷冷的话一出来。
宋府但凡做过几日工的人心里都晓得,这是一向慈祥待人的宋家老太发怒的前兆。
主子间拌嘴吵架难免会殃及鱼池波及到他们这群啥都木有还不能反抗的小虾米,所以大厅的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都不想做那只虾。
在宋家老太语毕的时候,就已经埋着头,心里就算千万个好奇,也不敢留下来观看。
但小虾米里面总有那么几只虾是叛逆的,例如二姨娘,一步三回头,看着端茶吃酒的宋成文,投过去的眼神是又温柔又担心,惹得脾气不太好的宋家老太气的把茶杯重重‘咚’一声搁在了桌面上,冷冰冰地看着她,冷笑:
“怎么?担心我吃了他?要不你也留下?”
二姨娘脸皮一僵,扯了扯唇角,弯起来的笑容又僵硬又尴尬,“哪能呢娘,我,我就看看他,这就走,这就走,你别生气。”
见那温柔背影都是纤细漂亮的人越走越远,宋家老太抬手按了按眉心,突然说出一句:
“狐媚子!”
“行了娘,你和她计较什么呢?左右不过一个棋子,人家不傻,左右不过因为心里念着我,才肯听话。”
宋成文嘴角笑容恣意潇洒,坐在椅子上分明是当年京城惊艳俗人一世的温柔儒雅公子哥儿,但此刻说的话,却是与那副皮囊格格不入的......
宋家老太眼观鼻鼻观心,摆弄着指间的大颗棕色佛珠,良久,才说出一句:
“俗人!”
“是了,娘说对,我是个俗人,看什么都看的透彻,说的话难听了,你听不得。但娘怎么能怪我呢?”
宋成文语气温柔,声调缠绵,他起身,男人有型充满成熟儒雅的荷尔蒙像是激素,在空中疯狂的传播、蔓延。
他走到宋家老太的面前,蹲下,像是幼时孩儿靠在母亲的腿上撒娇求糖吃一样,他也紧抱着宋家老太,笑道:
“我幼时惨的可怜,没读过书,只懂得怎样活下去,却不懂如何处事,说些好听的话讨人喜欢。所以,娘,你理解理解我吧。”
男人成熟儒雅的语调声中溢满了流氓小痞的野味儿。
宋家老太笑了,轻声道:“果然啊,人皮披的太久了,我都忘了自己是谁,更何况你呢?皮囊里满是他的样子,可是细看,却谁也不是。”
那笑,装在了女人满是皱纹的眼角、嘴角、眉目里,这样拿出来露一露,总能让人寻到一处可怜苦涩的味道。
让人总有,她在透过眼前人看另一个人的感觉。
宋成文低笑三声,“娘说的极对。”
那年,朱红墙头、白衣少年、手持折扇、温润儒雅、一颦一笑写满了那段烽火时间里的俗世惊艳。
而这年,依旧是朱红墙头,但那白衣少年已不在。
俗世乱流人群堆了又堆,温润儒雅的读书人多了又多,但在那年能让人一见倾心再见心动的那个人,早就离了这俗世,不知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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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墙头、翠绿树荫、娇俏花朵、歇凉用的干净小亭,湖水荡漾、风声吹响一众绿茵。
“蒹葭萋萋,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流从之,宛在水中央……”
温温柔柔的小调调在风和日丽山清水秀里温和又和谐。
宋晨雪刚哼完一小段,纤细不禁盈盈一握的腰身就被人从背后腻腻歪歪地抱了个满怀。
横在腰间的两条胳膊,显瘦又有力,那人将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处,歪头,贴着耳朵与她说话:
“姐姐的声音真好听,《蒹葭》哼的也好听。喜欢死了。”
苏陌唇瓣离宋晨雪耳廓、脖颈的肌肤极近,每说一句话就会呼出一口气,气息温热绵长地喷出……
耳鬓厮磨,亲密极了。
宋晨雪脸不红心不跳,被吹热气,面色也保持着冰清玉洁、高冷不可侵犯的形象,她语调缓缓,道:
“幼年时,是我爹唱给我娘听的,娘怀着伊人的时候,心情沉闷不好,爹经常,想法子逗她开心。”
苏陌眨了眨眼睛,鼻尖埋在宋晨雪的肩上,声音从喉间咕噜咕噜地滚出唇瓣:
“你爹可真疼你娘啊。”
宋晨雪眉眼弯了下,回他:“是挺疼的。”
然后,抱着她的那个纤细美少年脑袋蹭了蹭她的肩窝,就说:“姐姐小时候真惨,看老一辈秀恩爱。”
宋晨雪:“………??”
再然后,他又听到那少年说:
“姐姐要不嫁给我吧,没人疼,我疼啊,我要光明正大地疼你,咱们只能有时腻歪在一块儿,这跟偷会情郎有什么区别吗?姐姐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名分吧。”
宋晨雪:“………………”
这话题跳的太快她有点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