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了我的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所无法看见的那些东西。你明白么?我看不见的那些。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惟独没有尽头。——《海上钢琴师》
“沈云涧出差回来了?”陆乙乙的声音透露着惊讶,她站在门口,拎着一包东西,迟疑着要不要进来。
“昨天回来的,进来吧,你怎么站在门口?”
“合适吗?”
白甯嗤的一声笑出来:“你怕他做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而且他现在也不在这里,去上班了。”
陆乙乙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把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冰箱,“我可不是怕他,我是不待见他。这是两码事。”
“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白甯扬起嘴角,看着陆乙乙一副张牙虎爪的样子。
“重色轻友,你是不是忘了他没回来的时候,是谁不辞辛苦的从城东赶到城西来给你做饭的。”陆乙乙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白甯,那姿势,像极了随时拎胳膊挥拳的大妈。
“那么为了表明我对陆乙乙女士的感激之心,请允许我请你吃饭。”
“你可以出去吗?”
“当然了,我又不是伤到脚或者别的地方不能动弹。”
“我要吃海底捞,天天服侍着班上的那班栋梁,我也让别人服侍一下我。”
“没问题。”
她们去吃了以服务著称的海底捞,陆乙乙喜欢吃辣,特地交代服务员的鸳鸯锅辣的汤底,要很辣很辣,辣死人的那种辣。
白甯看着那一半火红的汤底,觉得喉咙有火在燃烧。陆乙乙吃的不亦乐乎,口味不是一般的重。有时候她想不明白,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她们,怎么就结下了这般孽缘。
“我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学生,小小年纪,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画个妆染个发,竟然和我说是天生的,我瞎了吗我。”陆乙乙夹了一个牛肉丸,面露凶色。
陆乙乙是一名高中教师,而且是和她周身气质完全不搭边的语文老师,陆乙乙左看右看都不像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但偏偏也就是她这么个人,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教师,听到她应聘成功的消息,白甯暗地里为她的学生捏了把汗。
“这个年纪的的学生你要多加开导,像你,如果当初没有老方的孜孜不倦,哪有今天的陆老师。”
“诶诶,性质不一样,我是可塑之才,有句古话怎么说来就,朽木不可雕,阿斗不可扶,从前觉得教师就得普照大地,真的是事情没发生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我就一小小灯泡,自己都照不亮。”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的我傻了,行了吧?”
人总是这样,总喜欢把当下的事情,归结于当初,当初为什么这样,或者当初不得不这样,去为自己开脱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但其实每个人都不例外,包括自己。
街外灯花如华,两人吃饱喝足,便到不远处的公园散步,她们出得早,此时也才七点,广场舞大妈已经陆续到来,排好队形,音乐一播放,霎时吸引了众多人的围观,很应景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
“你说我们老了会不会也加入她们?成为她们的一员?”
她们坐在楼梯阶上,底下刚好就是跳广场舞的地方,每个大妈都穿着定制的队服,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望下去,真的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很有可能,不过你大概就没什么机会了。”陆乙乙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指着下面:“看到那个大妈了吗?人家站着也比你跳的好看。”
虽然看不到她指的是哪里,但白甯向来肢体不协调,她和陆乙乙的相识,还是来自于某次文化演出。当时她们两个是主持人,学校要求她们和另外两个男主持表演一段舞,陆乙乙有舞蹈功底,甚至于那两个男生学了舞术,学起来也得心应手,唯独她自己,只能用手舞足蹈,乱七八糟来形容。陆乙乙很耐心的教导她,她读书不在行,但是唱歌跳舞确实拔尖,以至于她们相熟后,陆乙乙时不时的提起这段事情笑话她,每每想起那次的表演,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白甯时常惋惜,陆乙乙不做舞蹈老师或者音乐老师,真是学校的一大损失。
“是金子总会发光,没准那天我就被星探发掘,当了idol也不一定。”
“嗯,有理想是好的,就是年龄会不会大了点。”
“去死。”陆乙乙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她肩膀上,疼的她直吸气。
有人卖烤地瓜,她们买了个烤地瓜,一人一半。好几年没吃过烤地瓜,还记得读书的时候,一到冬天,她们就会去买上一个烤地瓜,一人一半。陆乙乙三挑四捡,要大个的,卖相好看的。以至于卖烤地瓜的大叔,一见到她们就会拿出私藏的烤地瓜,因为他实在怕了陆乙乙把他的地瓜一个一个挑捡出来,弄的乱七八糟。偏生嘴巴又甜,一口一个大叔,叫人不忍心指责。
“感觉最近特别能怀念起读书的时候。”陆乙乙把番薯剝好皮后拿给她。
“软儒香甜,有种读书时候的味道。”她接过,咬了一口,烫的直呵气。
“嗯,其实说起读书的时候,上次见到许家印,他有问起你。”陆乙乙飞快的看了一下她的反应,一整个晚上欲言又止,终于在此刻找到机会开口,对于她和许家印分手,她是深感遗憾,并且总抱着莫名的认知,觉得她们会复合,以至于她现在非常不待见沈云涧。
“哦?哦。”
“……就这样?”陆乙乙简直要抓狂了,“拜托你给点反应好不好,你可以惊讶惊喜哀愁或者悲伤都可以,你这样的反应,搞得我很没面子耶。”
“我这不是大脑一片空白吗?请待我仔细酝酿情绪,再想想怎么回答你。”
她真的思考起来,只是思考的,是她总记不清两人为何事而又陷入僵局。冷战,和好,又一次冷战,又一次和好,反复循环,直至结束。事情发生太多次,她记不得每次缘由,脑海中有断断续续的画面,就像一曲极不连贯的片尾曲,突然被画上了休止符。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她不想当一个观望者,人生总该过的舒适。
不过,她倒是记得很清,那段故事的开端,有时候回想,就像又观看多一次的一部古老的电影,明明年代久远,却总感觉近在咫尺。这是她人生中的片段,总不能因为结局不尽人意,而销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