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桃花在骄阳下灿烂地开放着,像一个个带着笑脸迎宾的小姑娘,真的美极了。成群的小鸟从头顶上飞过,四周非常寂静,那停着小鸟的树枝,听见枝叶沙沙的响。
两个人可能真的饿极了,像是事先约好,各自掏出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放在一起。王潇潇不顾吃相,沙鸥就更不讲究了,狼吞虎咽,总觉得那么的甜,那么的美味。
填饱肚子,加快搜寻。王潇潇又带头冲锋,前面出现一片青草茸茸野花妖艳的开阔地带,穿过去就是飞龙溪的溪口了,她一听到有泉水声就跑起来。
突然,从路旁的草丛中窜出一只刚会飞的小鸟,在路上“扑棱”,飞不像飞,走不像走,见到他们一害怕,躲闪得更快,也更不利索了。
“抓住它。”沙鸥站在远处,对前方的王潇潇大声叫喊。
王潇潇来了兴致,悄悄取下挎在身上的背包与红樱枪,轻轻放在一边,蹑手蹑脚,和沙鸥前后包抄抓起来。
小鸟左蹦右跳,忽而这,忽而那,逗得他们扑过来,扑过去的。也许是真,也许是假,王潇潇一下子被路上的小树枝绊倒,竟扑倒到沙鸥的怀里。
被露水打湿的头发上、面庞上、肩膀上,那么逼近地向沙鸥散发出春天的气息,和一种沙鸥从未领略过的清香。王潇潇那长长的挑眉,淡如远山。黑黑的眼睛里,老是湿漉漉的,顾盼流离间皆是说不出的好看。
由于惯性,两个人贴到一起。沙鸥屏住呼吸,身体僵直,生怕挤破那两个鸡蛋。但似乎又没有蛋壳的硬感,如蛋清做的一样柔软。仿佛是一个梦境,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沙鸥体内勃发。
就这么直愣愣站在那,世界是不存在的,大脑是空白的,心一片空灵。如果说要有思维的话,那是沙鸥一刹那间,用不太充实的大脑,想象着未来的懵懂一切。
猛的,王潇潇洁白的牙齿,在沙鸥的唇上咬了一下:“兽医。”
继而,闪电般分开,扭头,站在另一个地点,甩着两手。
沙鸥用舌尖舔食唇上的残留,并不是沙鸥想象中的蜂蜜一样甜,而是带着一种青草的涩与香。
没有想到沙鸥人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竟是这样局促不安。那片唇上没有誓言,却存在的温度,温暖着沙鸥的心,在回忆中湿了沙鸥的眼睛。
响亮急促的哨音在青色的树顶上盘旋,军代表在召唤同学们集合。
王潇潇在山野中跳跃着狂奔,像风一样越跑越快。回到队伍中,王潇潇变得与沙鸥像是陌生人一样,保持一定的距离。
沙鸥抬起头,他们两个人眼睛的对话是无声的。王潇潇的目光在有意无意间,忸忸怩怩,躲躲闪闪。
想想上山前后不同的自己,可笑的愣小子,沙鸥承认自己矫情过了头。胡思乱想的时候,压抑不了内心的情绪,多少次想走上前,为什么漫不经心,此时又不动声色。沙鸥想向蓝天大声宣告什么?而王潇潇却在俯视大地的沉默中等待什么?
王潇潇若有所思,故意避开沙鸥的视线。她走到军代表面前,把那一张白纸条上交给军代表,拿回系着红绳子的口哨,挂到胸前。
军代表打开白纸条看了一遍,低头向王潇潇询问,两个人一来一往几句对话后,军代表顺着王潇潇手指的方向,从人群中发现了沙鸥。
军代表大声喊着,叫沙鸥出列。他高兴地伸出手,摸摸沙鸥的头,面向同学们说:“好样的,是学军英雄,祖国的好孩子。”
“报告。”军代表话音刚落,吴飞高高举起没洗干净泥巴的手。
沙鸥抬头目光扫向人群,站在后排的吴飞,冷漠地斜眼瞪向沙鸥。不知道是举报沙鸥戴蓝色工人帽后的愧疚与胆怯,还是遮掩自己没有抓到间谍的失落与无能,身体随着一只脚的抖动而摇晃,壮胆助威。
“请举手的那位同学发言。”军代表说。
“报告解放军叔叔。”吴飞把举起的手,从人群头上指向沙鸥,接着恶人先告状,“班主任说,有的同学没有革命者的纯洁。”
人群里一片哗然,场面上骚动起来,同学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有的说,班主任与军代表哪一个官大,对沙鸥做出两种不同的评价,到底谁说了算。
有的说,吴飞与沙鸥是情敌,吴飞开学时就暗暗给王潇潇写情书,还不止一封,说沙鸥捅了马蜂窝,吴飞可是一个富二代。
有的说,王潇潇不要脸,脚踩两只船。
有的说,吴飞没有抓到间谍,醋劲大发,诋毁别人的成绩。
说什么的都有,沙鸥不想去听,怎么讲也讲不掉他身上的一块肉,不屑一顾。但吴飞竟然趾高气扬,用手指着沙鸥,简直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面对吴飞的拙劣表演,沙鸥冷静地向前跨一步,目光如炬,射向吴飞。从与吴飞同学起,当忍则忍,能忍就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如果不去狠狠揍他一顿,就不要捏起自己的拳头,没有付出行动的愤怒毫无意义,也不要为自己的混蛋行为找任何借口。
沙鸥干咳一声。瞬间,人群中自然空出一条走道,笔直地让开到吴飞脚下。
军代表发现沙鸥这边局势紧张,火药味十分浓,一触即发。他走过来,板着一张怕人的脸,首先问吴飞:“你在说谁?”
吴飞想了一下,可能迫于压力,最后还是自圆其说:“在说自己。”
军代表没再理会吴飞,继而转身对沙鸥说:“把帽子取下来。”
沙鸥有点犹豫不决,难道军代表发现他戴的是一顶黄蓝相间的阴阳帽。
看沙鸥愣在那里,军代表取下戴在自己头上的军帽,他把帽子作为奖品奖励给了沙鸥。
沙鸥激动地接过帽子,闻着那帽子里头油弥漫出的浓浓发香,里里外外仔细欣赏,发现军帽的帽沿与父亲工厂发下的工人帽的帽沿不一样,以为是一顶破军帽。
沙鸥好奇地问:“这帽沿里怎么是缝过的?”
军代表坚定地说:“作为军人要牢牢记住,这帽沿接缝的一小块代表台湾还没有解放。”
梦想成真,沙鸥带着一种神圣与庄严,戴上真正的黄军帽。
出乎意料,王潇潇大方地走到沙鸥的面前,那只受伤的手,高高地举着,两个从她自己家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对沙鸥说:“送给学军英雄。”
在那个年代,对于大多数少年来说,大白兔奶糖可是稀罕又稀罕的梦中之物。迟疑中,沙鸥沉默一会,感悟学军英雄四个字。想想这次野营拉练走过的路,其实每一步都是必经之路,而每条路,只要认真地去走,努力地去走,相信更好的未来在前方。
沙鸥不知所措,有点心慌意乱,不敢贪心,拿了一个大白兔奶糖。
顿时,同学们吆喝、口哨、敲水壶、跺脚等一片瞎起哄声,此起彼伏。
下山后,王潇潇坐上大卡车,与同学们一起,在一片欢歌笑语声中归去。
沙鸥骑上自行车,飞奔上路,把铃铛打得爆响,追赶前方在春风里红旗飘扬的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