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边上,靠山的那一边有一排怪相重生的大松树,每一棵都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枝弯曲盘结,好像一条恶龙被囚禁在这凡间的生命里,同样扭曲的树根裸露在外,像是一层密密麻麻的蛇。
半天儿知道风水会影响一个地区植物的长势,像这种穷凶极恶的树貌,足以证明此地是一个活人不易的凶煞。
他只想快点从这里通过,走的越来越快。但这院墙比他想象的更长一些,来到一半时,他隐隐约约地看见院墙尽头处飘着什么东西。
他停下来,定睛看,辨别出那是一双绿眼。绿眼所在位置,一个漆黑细高的身体隐匿在风雪之中。他立刻体会到刚刚栓子说的那种被人注视好久的感觉,举枪瞄准那边,用尽平生力气大声叫道:“谁在那?”
那东西没动静,幽幽地看着他。风恰好停下,雪花立刻静止,把那人的身影凸显得特别清晰。
半天儿再道:“不说话我开枪了!”
没有回音。血液冲进半天儿的大脑,他一咬牙,扣动扳机。
枪声刺破雪夜的宁静,子弹不偏不倚,正中那东西身子,将其击倒在地。半天儿撒腿向前冲,途中拉动枪栓退下弹壳,做好再次射击的准备。
风再起,满天呼号。
来到近前,半天儿减慢速度,轻声吩咐栓子准备好绳子和油,可等他们真的凑近到砖墙拐弯的地方,却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
抬眼看,已经是院子后方,一大片平地上,长了好几棵刚刚说的那种丑陋的古树。一面弧形的矮砬子从山上下来环抱住这些古树,砬子中央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半天儿注意着每一棵树后面的动静,慢慢穿过平地,来到洞口前。洞是天然的,内口处圆润的岩石说明曾经有东西频繁地出入这里。他拿不准主意,背靠岩石,看向周围。大雪迷痛双眼,并未见刚刚那诡异的东西。
莫不是钻到洞里边了吧?半天儿心想,拿着火把往洞里面照。
洞很深,越往里面越宽敞,三四米的距离后,火光隐隐约约地照到一些古老的木头。他努力辨别,看出是一些木头架子,具体的就看不清了。
半天儿暗自合计:古代没有冰箱,一般大户人家都需要挖一口地窖储存食物,像这种靠山有洞的就把洞利用起来,如果说要藏什么宝贝,那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可刚刚那个东西……僵尸能蹲下来走路吗?
他把心一横,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火把,趴到地上,向洞内匍匐前进。爬了一段,来到木头架子跟前,他站起来,火把立刻照亮一个奇怪的小木头棺材。
小棺材放在木头架子上,长度只有一米多,宽度约么半米,原本应该是红色的,现在掉漆严重,整体腐烂发黑。
这么小的棺材?是小孩子的?
半天儿擎着火把向别地方照,发现前方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小棺材,全都很破旧,排列得横平竖直。这下连他这个自认见多识广的盗墓贼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了。在他的印象里,全国各地死了孩子的根本没有埋葬的风俗,基本上都是卷着草席往荒山野岭一扔,最多像栓子家这边,埋进乱坟岗子。
他继续向里边走,很快看到一个腐烂最为严重的棺材——棺盖一角木头烂没,露出一个大洞。
半天儿绕过两个棺材,走到那个破洞旁边,拿着火把照过去。破洞透下火光,照到一层毛发。半天儿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说这些小棺材里面的东西也全都尸变了吗?
他不敢轻举妄动,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祖师爷保佑”,之后把自己手里的火把插进那个窟窿里面,回手管栓子要一根新的点着,绕过棺材继续向里面走。
栓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跟进来的,且一句废话都没有,不由得让半天儿感觉到欣慰。
他们俩一前一后穿过棺材区,前面来到洞内壁跟前。来时半天儿仔细数了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具小棺材,凭经验,他知道这应该是阴阳师的某种阵法,但不知阵法的作用是什么。
他提醒栓子不要乱碰东西,搭眼研究眼前这面石壁。石壁上有些很清晰的镐痕,可以看出是工人们在原有的天然洞穴的基础上扩建的这里。这面墙壁上,有些扭曲竖长的洞口。他靠近一个,试着朝里面照,洞内深而狭小,几乎无法通行。
沿着岩壁前进,在大概整个墙壁中间的位置出现一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对扇石门。石门上方有一门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半天儿皱眉细看,发现那字体非篆非隶,非楷非草,竟不认得。
再看这石门,两扇大概共有一米五的宽度,门上满是花纹,中心处各有一个扣门环,不过这环不是铁的,而是石头的,衔着环的兽头也不是狮子,而是门口那种镇墓兽。
门缝处一道门栓穿过两扇门的门鼻把门锁住,门栓一端起鼓卡住门鼻,另一端被穿过门栓的黄铜钎子卡住,钎子下端,锁着一枚精巧的黄铜锁。
看到铜锁,半天儿眼前一亮,立刻掏出钥匙向锁眼里面插。他本来想,这钥匙精巧,锁也精巧,明显是一对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被一只僵尸领了路。
可是等钥匙插入锁孔底,他感觉锁里面很空,随手转了几下,钥匙松动,锁并未开。
不是一套?半天儿继续转动,钥匙左右晃动,验证了他的猜测。他拔出钥匙,朝锁底细看,在锁孔周围看见一圈花纹,纹理跟钥匙柄的花纹一模一样。
还是一对!备不住是锁坏了。半天儿心里高兴。
他一边收起钥匙一边暗自咕哝道:“找到地方就行,没有钥匙也没事儿,老子的工作可是专门配钥匙修锁的。你说是不是?栓子。”
栓子没回答,鬼魅一样握着镰刀躲在半天的身后。
半天儿从兜里掏出剩余的铁丝折成两截,有序地朝铜锁的锁孔里面捅进去,过程中他的耳朵紧贴铜锁,辨别声音。
这种锁并不复杂,但对于第一次撬这种锁的人来讲,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摸清锁里边儿的状况。
半天儿聚精会神,眼见着就要解开。突然,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抬头看,在石门上一个巨大的影子正举着镰刀,刀尖瞄准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