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静谧压抑的墓室眨眼间变得热火朝天,枪声、叫声、石像倒塌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段时间后,枪声朝这边迂回,又从棺椁附近掠过,狗皮帽子大喊:“那俩人呢?让他们撒冷给老子过来,人少顶不住啊!”
话音远去,一只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半天儿面前,“刘家大兄弟,出点力吧!要不咱都得玩完。”
半天儿摇头道:“我们兄弟俩赤手空拳,帮不上大忙。再说我这——”
一只耳把手里的猎枪丢给栓子,“用这个,让他去,你躲着吧!”
栓子看半天儿眼色。半天儿点头,他捡起枪准备跟一只耳走。一只耳却道:“把你师父抬到棺椁顶上,那更安全点。”
栓子迟疑一下,随即把半天儿抗到肩膀上。半天儿扒住棺椁沿,翻身滚到棺面上。身下传来刺痛,他爬起来,发现棺盖上满是凹凸不平的青铜疙瘩。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他看到一只耳带着栓子寻声追去,声源的方向上,狗皮帽子、马虎和马六借着石像的掩护跟青铜巨虫周旋,不时开枪射击。但子弹打在巨虫的青铜表皮上只能暂时把它击退,并不能伤其分毫。而巨虫每一动都有大片石像倒塌,刚刚那一阵折腾石像已经倒塌大半,留给人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
不行!半天儿心中明白,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整个墓室就会变得无遮无掩,那时人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他极力思索,忽见树根裂缝处尸蝇蛆潮水一样涌上地面。但墓室干燥,它们无法前进,彼此拥挤着越堆越高。
他立刻大喊:“把那玩意儿往裂缝引!”
混乱中不知谁回答了一声,之后人们边战边退,转移向裂缝处。
身处地面的人们并不知道半天儿的用意,当他们钻出石像群看见小山一样的尸蝇蛆,立刻掉头往回跑。
好在,青铜巨虫原地犹豫一下,扑到蛆堆上。但结果并未如半天儿料想,巨虫的青铜甲壳对尸蝇蛆钻人皮的特性免疫,它张开大嘴,把尸蝇蛆成片吞进口中,享受饕餮盛宴。
人群来到棺椁附近,一只耳抬头高声问:“咋样?大兄弟?”
半天儿道:“不行啊!尸蝇蛆对付不了那东西,跟那吃呢!”
人们来到棺椁下,扶着墙大口喘气,缓解一些后狗皮帽子带头,全都爬到棺椁上面。一只耳说:“再这么跑不让它吃了也累死了。得想点办法。”
“谁他妈有主意赶紧说,狗爷我有赏!”狗皮帽子咬牙大叫,一边往枪里填子弹。
“它的甲壳到底有多硬?子弹完全打不透吗?”半天儿问。
“不,”一只耳回答,“硬是硬,但,只要几枪打在一个地方指定能打漏。”
“那咱们就得想办法把它控制住,然后集火攻击一点。”
“这他妈用你说?”狗皮帽子骂道,“关键是谁能把它按住啊?”
“你们还有绳子吗?”
“有几根,不太长。大兄弟有办法?”
“青铜虫力气大,但如果咱们能想办法把它的四条腿分别绑住,没准儿能把它固定在一个区域,到时候给它通上电,短时间内应该能让它不动,咱们抓住时机,给它脑袋来几枪!”
“电?”
“你们不是有电瓶吗?”
“有,有,220V,够用。”一只耳点头道,“狗爷你看?”
“绑上绳子谁能拉动它啊?”狗皮帽子问。
“铁索,”半天儿道,“绳子一边儿系在铁索上,它再怎么有劲儿,也不可能拖着那大铁链子满屋跑。”
“那试吧试吧!”狗皮帽子道。
“好!”一只耳吩咐道,“狗爷、马六、咱们去铁链子那边布置绳子,就像平时做陷阱那么做。马虎你准备好电瓶和电线。栓子小兄弟……”他看向半天儿,没说出后半句。
“栓子你负责去把青铜虫引到铁索那边。”半天儿说。
“行!”栓子“腾”地站起来。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哎?那你干啥啊?”狗皮帽子瞪着牛眼问半天儿。
“我在这上面指挥,必须有个人观察形势。”
“那我看着,你去呗?”
“狗爷,”一只耳说,“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刘家兄弟体力不行,安排他干啥恐怕也玩不成。”
“操!怂还他妈有理了。我告诉你,咱俩的事儿还没完呢!等打死这虫子跟你一起算!”
“随你怎么算!”
人们陆续跳下棺椁朝目标地点前进。栓子最后一个来到棺盖边,“师父,我走了啊!”语气里满是没打算活着回来的告别之意。
半天儿拉住他,“兄弟,别叫我师父了。咱俩是兄弟,这事儿本不应该让你去,可生死攸关,谁都得出力,我这——”
“我不是这意思,师父。我是说万一我要没完成任务,你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把我爸妈当你爸妈那么养。”
“你爸妈就是我爸妈。但你不能死。你听我在这边儿指挥你,不会有事。”
“行。”栓子点头微笑,笑容里也满是疲惫。
“好兄弟!”半天儿抱住栓子,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在这造孽。
栓子跳下棺椁,提着枪,朝裂缝的方向走去。裂缝那边,青铜巨虫贪婪地吮吸着尸蝇蛆,后者见形势不好,不再向上涌,巨虫吃完表面的就把脑袋探进裂缝里面吃。
半天儿看着这一切,侥幸地想:可能这家伙能一直追到下层墓室,那就好了。可没多久它又把身子收回来,打扫剩下的。过程中半天儿发现它的尾部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原本鲜嫩的肉和汁液凝成铜锈,好像癞疮。
栓子来到最靠近巨虫的一尊石像后面躲好,回身示意半天儿。半天儿让他待命,又去看狗皮帽子那一边。
他们也基本就绪,绳子做好收缩套支在地上,另一边系住散落的大铁锁,马虎给电瓶接上电线,线头分别握在他和一只耳的手里。他们没有太好的地方躲藏,只能紧靠墙壁,半掩在鸟面人像后面。
一切准备完毕。半天儿吹响口哨唤起栓子注意。栓子深吸一口气跳到石像前面,朝青铜虫大喊一声,“来呀!臭傻逼!”
巨虫闻声回头,栓子照头一枪,转身就跑。巨虫恼怒,飞快捣腾四条腿追进石像群中,刚刚愈合的尾巴在地面上拖出串串火花。
半天儿紧密注意着栓子前方的路线,不时指挥他向左向右,使他始终保持在石像最密集的区域。可是来到中段时,他的喊声引起青铜巨虫的注意,那家伙居然丢下栓子朝棺椁的方向跑来。
栓子发现后反身去追青铜巨虫,一边追一边骂它。可青铜巨虫并不理会,暴躁地发出猴叫声,径直向前冲,沿途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破坏。
半天儿看出这虫子是回来守护棺椁的,马上从棺盖上跳下去,往狗皮帽子那边跑。
青铜巨虫在棺椁前急停转弯,拖着火光,继续追赶。
石像接连倒塌,半天儿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跑到铁索附近,之后跨过地上的绳套和铁索,一直来到墙根下,连头都没敢回,沿着墙继续跑。
迅捷有力的脚步越来越近,巨大口器开开合合,铿锵作响,每一次动作都在半天儿脑后掀起一阵风。终于,他用光最后一丝力气,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巨虫的脚步马上来到他脚边,阴影将他吞没。刹那间,铁索传来一声沉重的声响,巨虫恐怖的压迫感忽然消失。半天儿勉强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前进数米。
回头看,巨虫的一只后足被绳套套住,绳子绷紧,此时它正暴躁地试着用口器夹断绳索。
只绑住一只脚还不允许人们实施计划。半天儿见狗皮帽子一伙各自操着家什愣在原地,一脸茫然,立刻喊道:“铁索!把铁索顺着洞扔下去!”
巨虫听见声音又朝半天儿一窜,后足被绳索扯起来。它懊恼地惨叫着,再次转回去夹那绳子。
世间真理,小的精,大的拙。这虫子面对一个人展示着巨大的杀伤力,可面对一根绳子却显得笨拙无比。它抓狂地四处乱串,时而上墙,时而下地,鸟面人像被它踢坏好几尊,就是扯不断那绳子。
这个时间里,狗皮帽子一伙儿已经悄悄开始行动。他们几人合力抬起铁索,一节一节地顺进地洞里。没多久,地面上剩余的铁索因为不足以承受下面部分的重量,突然活了一般往地洞中流去。
青铜巨虫被扯着滑到洞边,被绑住的后足陷入地洞,整个卡在洞口。
一只耳和马虎趁着它愣神的片刻,一人拿着一根电线靠到它身后,分别接通身体两侧。
狗皮帽子搬下电闸,巨虫立刻抽搐起来。他马上捡起枪移动到巨虫前端,对着它张开的大嘴就是两枪。栓子出现在他身后,举起枪射出两发子弹。
巨大的冲击力把巨虫的嘴轰得稀碎,铜甲裂缝中流下黏涎。狗皮帽子骂骂咧咧地换上子弹,再次准备开枪。
这时,巨虫身子忽然一颤,后足带着被坠断的绳子突然从石洞中拔了出来。这一细微的动作使它尾部抬高,脱离电线。
再想接通已经来不及了,巨虫原地转圈,四足疯狂踩踏。狗皮帽子见此情形,猛地把栓子放倒在巨虫面前,自己朝远处跑开。
半天儿大叫一声,可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虫张开破裂的口器,猛地朝栓子夹去。
刹那间,一道白光由铁索洞口激射而来,大地猛然一震,震得那巨虫离地而起。栓子也被震飞,他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后即刻开跑,远离巨虫。
白光变淡,脚下传来一声滚雷般的苍老叫声。
糟了!半天儿目瞪口呆,九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