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渐微笑道:“吴兄的思路还是有点不够开阔了。何必要在‘雪地脚印’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上纠结呢?有许多人可以有更简单却也相对隐蔽的犯案方法,只不过都被你忽略了而已。”
“那我倒要听听!”
“比如说……”赵渐望向马恒达和姜龙二人,道,“马先生和姜先生就有机会。”
此话一出,不仅马姜二人感到意外,吴鑫权和陈红倩更是大惑不解。
“后半夜是由马先生和姜先生守岗,首先发现他们晕倒在地的是刘德超,对吧?可是他当时并没有上前做具体的确认。假如说,这其中有一人假装晕倒了呢?他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袭击刘德超、杀死洪志强之后,再躺回地板用麻醉针把自己弄晕,有何不可?这样一来,便成功的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原来是你们……”吴鑫权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不由得对马姜二人怒目而视。
马恒达摇头苦笑,姜龙目无表情。
“不,未必是他们,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动机会这么做。”赵渐道,“我只是举这个例子来告诉吴兄,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凶手的人选也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就可以确定的。”
此时,道闻和尚和玄苦按时为大家送来了早餐。玄苦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道闻和尚慈父般的照顾下,他的恐惧和不安之感才稍稍减轻。
马恒达道:“咱们几个先吃,吃完后去照顾几个伤员,让他们也吃点东西。”
“找不出这次的凶手,我根本没有胃口,我只想继续听赵兄的高见!”吴鑫权把粥碗推到了一旁。
“那也不妨边吃边说啊。”赵渐道,“其实,今天的收获也不少,就在我沿着床单从窗户里跳下去的那一瞬,我解决了困扰我好久的一个难题。”
“哪一个难题?”马恒达问道。
“那就是您儿子马新觉的尸体为什么会在古塔下面的平台上,为什么包括您儿子在内的几个人衣服都被人扒光了……”
吴鑫权冷哼了一声,打断了赵渐的话:“我要听的是发生在这两天的夜袭事件,而不是七巧塔上半年前的那桩案子!”
赵渐道:“因为半年前发生在七巧塔上的案子和目前的案子是有关系的,难道你们没有意识到吗?难道你们没有想过,这一次凶手为什么只杀掉了洪志强,而对其他人只是简单的断手断脚呢?”
“我也觉得凶手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变态心理那么简单了。”马恒达道。
“请大家注意一点,这次死掉的只有洪志强一人,对不对?而他的身份是什么呢?医生,济中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大家明白了吗?上一次七巧塔中有五名济中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和护士被杀了,这一次,同样作为神经外科的医生,洪志强是第六个。”赵渐道。
马恒达道:“难道你想说,凶手这次真正要杀掉的只有洪志强一个人而已,其他的一切手段都是障眼法?这个凶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光济中医院神经外科的医务工作者?”
“这正是我的观点,所以这一次命案的凶手,很可能也是上次命案的凶手。”
“这样说,对于七巧塔命案,你还是坚持在陈黑军之外,另有一名凶手的观点了?记得上次你分析过,你认为整个事件可能是陈黑军和另外一个人合谋。不过,最后讨论的结果,已经证实这个想法是讲不通的。”
那应该是前天晚上的事了,当时吴鑫权还是十分坚定地站在陈红倩那一边的。此刻他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再对比自己如今的心情和状态,似乎已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此一时彼一时也。”赵渐道,“如今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
马恒达道:“哦,那按照赵先生你的理论,是不是可以说,这个凶手是一个在半年前和如今的聚会中,两次都出现在寺庙里的某一个人。”
“当然。”
“我们这些人都是初次来七巧寺,两次都在的人,并没有几个,只有刘德超,道关大师,道闻和尚和玄苦而已……”马恒达目光闪动,“前天晚上我们就坐在这里,已经对他们四人做过排除了,希望你这一次的推断可以把我说服。”
眼前的白粥依然香醇味美,酱白菜的口感也恰到好处,道闻和尚的厨艺并没有因为连日来发生的事件而受到丝毫影响。
“咱们还是先回到原来的一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一次了,凶手为什么只杀掉了洪志强,而对其他人只是简单的断手断脚呢?”赵渐问道。
“你说过这是凶手为了隐藏他的真正动机,让别人意识不到他要杀的只是洪志强一人而已。”马恒达答道。
“那这样的话,他也可以把其他人都杀掉啊,这样他的动机会隐藏的更深,让别人无法找出同时杀掉这五个人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共同的原因,对不对?可是,凶手只砍掉了其他人的手脚而已。”
“这……或许凶手不忍心吧,对于其他的无辜者手下留情了。”
“事实上却不是这么简单,这的确是属于凶手的障眼法,这一点没错,只不过凶手试图遮掩的恐怕并不仅仅是他的动机,他真正需要的,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早早的被排除在了凶手之外。”赵渐道。
马恒达脱口而出:“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凶手就藏在这四几个手脚被断的人中间?某人完成杀人后故意断掉了自己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其他三人也齐齐望向赵渐,姜龙神情专注,陈红倩满脸讶异,吴鑫权皱起了眉头。
“吴兄你的母亲,断掉了一只脚,行动不便,不可能继续犯案,侯青霞断了一只手,昨晚夜袭事件发生时,她和我在一块儿,也不具备作案的条件。而另外伤者道关大师和刘德超呢?先说道关大师,大家还记得刘德超的回忆吧,他先发现道关大师被人砍掉了左脚,这才上楼去呼救的,然后在楼上他遭到了袭击。很显然,已经失去了一只脚的道关大师是没办法追到楼上,砍下刘德超的手并最终又杀死洪志强的。即便说的极端一点,道关大师先不管断脚后的剧痛,同时他也有足够的体力,靠着一只脚跳到了楼上,完成杀人后,随后又返回一楼继续伪装。可是,这个设想是不成立的,因为大家都可以看到,在楼梯上并没有留下丝毫的血迹,一个脚刚被砍断之人上下楼梯没有洒下一滴血,无论如何也是不现实的。”
马恒达点头道:“普通人忽然断肢之后都会因为剧痛而休克的,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在楼梯上来来回回,那他肯定就不属于人类了。所以我也不认为道关大师会是凶手。”
赵渐道:“但是反过来对于刘德超而言呢?他的情况却完全不同。他是一人单独居住,完全有机会把马先生和姜先生麻醉,再从道关大师的窗户爬进去完成袭击,最后逃回自己的房间,假装一直在睡觉,等着道关大师来向他求救。接着他便以救治道关大师为由,将洪志强叫了出来,将其杀害。最后他再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
听完赵渐的分析,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这样的结论真是在以前闻所未闻,当真会有人为了杀人而不惜付出自残的代价吗?
“可是……即便这样,刘德超有什么动机呢?按照你的分析,现在在我们面前已经有四名可以成为凶手的人选了:刘德超、马恒达先生、姜龙先生、陈……红倩。可重要的,还是像你说的,我们需要有动机。”
“或许你还不知道,今天清晨我已经用电话和我的同学联系过了,她已经查出,刘德超和今年年初发生在济中医院的一起医疗事件是有关的,他的父亲在这家医院不治身亡!”赵渐道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啊……”大家都发出了讶异的叫声。
“那么说,半年前也是他杀害了那些医生?”陈红倩动容问道。
“应该错不了。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吧,他那晚虽然和道关大师睡在一个房间,但完全有机会趁着道关大师睡着了溜出去的,对不对?所以,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是非常薄弱的。”
“看不出,这人的心机居然会这么深。”吴鑫权怒道,“怎么办?咱们把他绑起来吧。”
赵渐道:“他如今已经成了废人……”
吴鑫权道:“我倒觉得他的精神好得很呢。”
“不过现在一定没有任何精神了。”赵渐道,“实话告诉你们,早上我给他吃的镇痛药里面,已经混上了几粒安眠药——你们知道,洪志强的药箱里也有安眠药的——足够他睡上一天了。最重要的是,早上在电话里我的刑警同学告诉我,山路下午就可以通了,届时她会和其他的刑警队员上山来。”
吴鑫权吁了一口气,道:“这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想到山路下午就可以通了,大家都顿感精神一振。马恒达道:“那你最开始准备告诉我们的另一个疑问呢?我儿子的尸体为什么会在塔下面?”
“我要去照顾我母亲了,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吴鑫权站了起来。
“其他的几个伤号也该吃早饭了,饭后咱们继续聊吧。”赵渐望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