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你一定是疯了!”卫睐茵脱口而出道,但同时她看见白止脸上毫不在意的笑容,心中一慌,忍不住悄悄地往后移动了两步,朝厕所门口渐渐靠近。
“怎么了?别告诉我你从来没这样想过。只要是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一两个想要干掉的同类吧?”白止捡起刚被自己砸得稀巴烂的置物架木条,百无聊赖地扒拉了几下,又像是玩腻了似的将木条朝倒地那人身上一扔,接着又扯住他的头发将那人的脑袋拽起来,瞧了几眼后,发现那小子除了一个劲儿地往外喘粗气外什么也干不了,白止倍感无趣地松开手,任由他的脑袋再次摔下,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卫睐茵的脚尖也颤抖起来,她的声音也突然变得尖利了许多:“喂,白止,你别再打他了。”
“玩玩游戏而已嘛,这家伙也太不抗揍了,没意思。”白止皱了皱鼻子,挑眉戏谑地看向卫睐茵,“你不是也这样想吗?”
“什么?”卫睐茵紧张地看着他。
“杀了他。这种人死了就好了。他消失的话就最好了。你不是也常常这样想吗?”白止清晰地看着卫睐茵脸上骤然浮现出狼狈不堪的表情,他仿佛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还得意地拍了拍手,“十几岁就进监狱的大哥,二十多岁出狱后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在外面鬼混游荡就是待在家里好吃懒做,闲来无事再在自家厕所虐待猫玩儿,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你们家出了个有前科的人似的。这样的大哥,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希望他消失过?”
“疯子!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卫睐茵终于承受不住一般大声尖叫起来。
她没有回答白止的问题,只是别开他的注视,紧盯着地面,情绪异常激动,跟平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的女生判若两人。
看着她那副模样,白止轻哼了一声,嘀咕道:“没意思。”
白空念和白止在花园里陪Pluto玩了没多久就回了屋。
刚进门走进客厅,他们就看见佣人在收拾桌子准备晚餐。看着那放在餐桌上的一人份餐具,白止笑笑:“看来你们要吃晚饭了,我就先走了。”
白空念把Pluto抱在怀里,正用手给他梳理背上的毛。他看着这位堂兄,邀请道:“一起吃吧。你难得来一次。”
白止笑眯眯地看着Pluto在他怀中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正要回答他,这时候,白欣颜却牵着温老师的手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
原本她是很开心的,因为听温老师说今天晚饭有她喜欢吃的牛肉,所以在用餐之前她就迫不及待地下楼来一探究竟,甚至还忍不住在楼梯上就跳了起来。
不过,在见到站在客厅正中的白止的那瞬间,她所有的好心情都即刻消失无踪,连原本急切的脚步都一下子软了下来。
温蜻感觉到白欣颜握着自己的手指突然一紧,她关切地问道:“阿颜,怎么啦?”
“那个人……”白欣颜怔怔地盯着那道不远不近的身影,声音也小了许多,“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啊,你说白止吗?你们的堂哥好不容易来家里一次,阿颜,今天老师特别批准你跟两位哥哥一起吃晚饭好不好?”温蜻温柔地笑道。
“不要!”白欣颜突然提高了音量,厉声拒绝道。
她的声音引来了对面正在交谈的两人的关注。
看到她之后,白空念的反应倒是一如往常的冷淡,旁边的白止却先微微一笑,紧接着朝她的方向走近了一两步。
“你好啊,阿颜。”他站的地方正好处于逆光的位置,背后透出来的阳光不知为何呈现出苍白的冷色,虽然已是傍晚却依旧刺眼。而白止整个人似乎都被这种光包围,身躯部分却是一片昏暗,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面部表情。
但白欣颜知道,这个人脸上现在一定挂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森的笑容,总会让她联想到觊觎着小红帽的狼外婆。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这个叫白止的人,总是那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看了就让人讨厌!
白欣颜只不过回忆了一下,浑身上下就泛起了鸡皮疙瘩。
她负气地甩开温蜻牵住自己的手,一口气蹬蹬地冲下楼梯跑向白止,在经过他身边时,她用尽全力地往他脚上啐了一口:“呸!”
本来还想在吐完口水后得意地瞪他一眼,但她着实没那个胆子,那家伙阴测测的眼神绝对会吓得自己做一年的噩梦,所以她头也没敢抬,立马提着裙子往厨房奔去,一溜烟儿地跑得没影了。
这状况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白空念抱着猫,捋毛的手停了下来,Pluto也伸长了脖子,双眼瞪得更圆了。温蜻还站在楼梯上,捂着嘴一脸惊讶。
白止看了自己脚上那团唾沫,忍不住轻笑出声,眸子里透出更亮的光。
温蜻这时候终于有了反应,她急忙跑下楼,拿起茶几上的面纸盒递给白止:“对不起对不起,阿颜那孩子太不像话了!我等会儿一定好好惩罚她……”
白止却笑得更开心了,他摆摆手,拒绝了温老师递来的卫生纸,愉快地说道:“没关系。”
“阿颜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可能是上完课有点饿了,所以……都怪我没看好她。”温蜻似乎很怕白止,也怕他因为自己没尽到家庭教师的职责而怪罪她,因此她的反应也特别激烈。
白止瞟了瞟缩在餐桌角落里那个小小身影,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笑道:“阿颜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怕我呢。”他转过身,向白空念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来吃晚饭吧。”温蜻忙不迭地劝道。
“不用了。我怕我一留下来,阿颜会吓得不敢吃饭。”白止朝温老师一笑,礼貌地同她道了别,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白空念抱着猫一路送他出了门,之后才重新返回。
但是餐厅里,除了桌上孤单摆放的那一套他个人用的餐具外,就只有一人份的饭菜。刚才还站在那儿的温蜻和白欣颜全都不在了。
做饭的阿姨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他时礼貌地笑了笑,招呼道:“菜都上齐了,可以吃饭了。”
白空念客气地回应了一句:“谢谢,不过我要先去喂猫。”
他抱着Pluto,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朝猫儿的食盒走去。怀中的猫像是懂得他的心一般乖乖将脑袋倚在他的臂弯里,把小小的肉掌搭在他的胳膊上,印下一点点暖意。
二楼的卧室里,白欣颜将门反锁起来,自己则光脚跳上床一把抢过被子遮住脑袋,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安静和昏暗中她才终于感觉安全了一点,刚才还在狂跳的心也逐渐开始恢复平静。
只是,那个人的笑容,像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一样,依旧牢牢印在她脑海里,无论她怎么捶打,怎么摇晃,怎么吼叫,怎么发泄,它都依然挥之不去。
“阿颜?阿颜你怎么了?快开门啊阿颜,该吃饭了!”房间外,一头雾水的温蜻正焦急地敲着门。
她不明白刚刚下楼之前还好好的白欣颜,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发起癫来,不但对堂兄做出那种不礼貌的举动,现在又把自己关禁闭,好像是在惧怕什么东西一样。
对了!是白止。
白欣颜所害怕的,是突然出现的白止。
但是,明明身为堂兄妹,虽然平时并无过多来往,但也不至于认生到这种程度。难道说,白止曾经对阿颜做过什么,或者她目睹白止对别人做过什么,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他?
温蜻站在门外,敲门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咚咚的响声也戛然而止。二楼的走廊里,突然间安静得诡异。
独自坐在餐桌前的白空念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吃着味道清淡的晚餐。
他从小就被母亲严格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咀嚼的时候不能发出不雅的声音,进食的动作要不急不缓,筷子使用的那一头要对向自己不能朝着别人,使用刀叉时最好不要让它们触碰盘子发出声响……
常年谨遵教导,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就算身边没有别人,他也依然有条不紊地照做,一举一动都仿佛用餐礼仪标准动作示范。
他已经习惯一个人吃饭。如果同桌多了别人,他反而会感觉不自在。因此,继续保持现在这种状态最好不过。
白空念用完餐后,自己将碗筷端回厨房,负责清理的阿姨赶快过来接着工作,将他劝了出去。
他刚走出厨房,就看见温蜻站在餐桌前,一脸局促地看着自己。
“温老师,有什么事吗?”看了一眼时间,按照平时的进度来看,温老师现在应该是在白欣颜的房间里和她一起吃饭。白空念若无其事地静待着她说下去。
“阿颜她把自己锁在房间了,不让我进去,也不肯出来吃饭。”温蜻望了楼上一眼,语气着急起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还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实在劝不了她……阿念,你能帮我劝劝你妹妹吗?还是,你或许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
“少吃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白空念淡淡地应道。
“什么?”似乎没想到白空念会这么回答自己,温蜻咽了一下口水,茫然地问。
“温老师如果是怕我父亲回来后责怪你,那你大可以放心。小孩子积食不想吃正餐是常有的事,他不会为了这种事跟你计较。”白空念继续说。
“不是因为这个……我觉得,我怀疑应该是跟白止有关……”温蜻瞪大眼睛,实话实说出自己的猜测。
“如果温老师不想耽误她的小提琴练习的话,就去找阿姨吧。她那里有家里所有房间的钥匙,就算从里面反锁也一样能从外面打开。”白空念看了一眼手表,“对不起,我的阅读时间到了。”
他毫无遗憾神色地同她道了声歉,便从她身旁走过,快步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被留在餐厅里的温蜻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向他离开的方向,但楼梯上早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