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会遭遇很多的选择,而我似乎总是选择了错误的那一个。
只是在当时的过程中,我总以为自己是对的。
从前,我总是对周围的人说,请走远一点,别妨碍我的人生。
当我终于有时间转过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了。
——井锦
短暂的寒假之后,大二下学期无声无息地开始了。这天方瞭刚轮完早班回来,正疲倦不堪地瘫在床上补眠,郁殷童昨天做了一整天的杂志拍摄,早上回来之后硬撑着卸了妆,此刻也搂着抱枕睡得正香。
当两人都沉浸在舒服的梦境里的时候,楼梯间却传来了巨大的闹嚷声,不但混杂了莫名其妙的吆喝,还有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更有重物撞击的沉闷声响。
方瞭被吵醒后揉着眼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混蛋,郁殷童呻吟了两声后翻过身又闭上了眼。
本以为忍两分钟这些不识趣的家伙就会安静下来,可惜从楼道里传来的吵闹声不仅没有消失,反倒变得更加激烈。因着这间公寓奇差无比的隔音效果,那阵脚步声仿佛踩着鼓点的节奏一般,越发雄纠纠气昂昂了起来。
被打扰了好梦的方瞭此时正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她咆哮了一声,从床上翻身而下冲过去打开门,还没看清对象就对门外怒吼道:“哪个混蛋一大早的就这么吵吵啊?你们还有没有公德心了?”
正忙着指挥工人将冰箱竖起来往楼上搬的高砂一愣,随即朝她兴奋地招招手,眉开眼笑喊道:“嘿,方瞭!”
方瞭在忙乱中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脚此刻还尴尬地踩在地上。她向后缩了缩身体,既吃惊又无奈地看着高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目光在他以及身后的那群搬家工人和家具上打了个来回,方瞭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要搬来这儿住!”
高砂退到一边,给后面的工人让出一条路来,然后故意冲她挤眉弄眼了一番,大笑道:“你说对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邻居啦!”
“喔,还有一件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面一招手,声音里充满了甜腻的笑意,“纱棠,快过来喊姐姐!”
一个穿着浅蓝色牛仔背带裙的小姑娘闻声从楼道间爬了上来,顾不上开口说话,就已累得抱着旁边的栏杆直喘气。
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身段却随了高砂,手长脚长。
还长了一张轮廓精致的瓜子脸,露出光洁的大大的额头,脑后绑着一条黑色长马尾辫恣一双瞳孔又大又圆黑得发亮,就像两颗最甜的黑葡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
叫做纱棠的小少女一手扶着楼梯栏杆,怯怯地仰起头,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看着方瞭,乖乖地叫道:“姐姐好~”
她这一声轻唤带着些古怪的口音,就如同是外国人讲中文一般别扭和含糊,可是却更显得她可爱了几分。
方瞭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她傻笑。
高砂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可爱吧?这是我妹妹高纱棠,昨天刚从美国回来。”
“啥?妹妹?!”方瞭的视线不停地在这一高一矮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听到高砂介绍到妹妹二字时,她瞪大的眼珠子差点没直接从眼眶里蹦出来。
高砂和高纱棠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她哥(他妹)。”
方瞭这时候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不对劲的事。爬上楼的高砂在她们这一层停了下来,拿出钥匙直接打开了隔壁的大门,而他请的那些搬家工人扛着各式各样的家具和电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她们隔壁的那间房子。
她走近几步,特意又看了几眼房间前的门牌,确定那上面写的是“安藤”二字没错。
方瞭有些慌了,厉声对高砂问道:“这,这怎么回事?你怎么搬这儿来住了?安藤呢?”
高砂的表情中恍然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阴云,不过很快便散去,恢复了以往的神采飞扬:“什么怎么回事,安藤他已经搬走了,但是还剩下大半年的房租没退,我妹妹正好又回国来玩,我住的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又脏又乱,怎么能让女孩子待在那儿呢?可我又不放心她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所以就干脆租了安藤手上剩下的租期,和她一起搬过来啦!”
方瞭皱了皱眉:“搬走了?所以说安藤这一个多月没回来过,就是因为他早就搬走了?”
高砂嘿嘿地笑道:“安藤那小子就是爱玩,这不,才回来没几天就又待不住了,又跑去国外旅行了,因为走得匆忙,也来不及跟你们道别。反正他不在家,这房子空着也可惜,我正好过来物尽其用嘛。”
“还有,阿圆也被安藤带走了,现在被他的家人养得很好,你就别担心了。”高砂又加了一句。
方瞭还是有些狐疑:“再怎么匆忙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啊,安藤也真是的,亏我和阿郁都很担心他呢,我还跑到他们商学院去打听,就怕他出什么事。结果他居然请长假去旅行了!”
她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高砂的目光颤了颤,他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你,你还去了商学院啊。其实,安藤他……”
这句话说到一半,高砂顿了顿,却没有继续下去,只是飞快地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哎呀,这家伙就是这么随便的人,这次他旅行回来,我可一定要好好压榨他一顿,他可是欠我们每人一顿大餐啊!”
方瞭瞪他一眼:“我说高砂少爷,除了吃你还知道啥?”
高纱棠听着他俩一来一往的对话,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两人,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啊啊啊好可爱!”方瞭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肉肉软软的脸蛋,心头简直像有一滩糖水融化了一般。
“我这个妹妹啊,从小生在美国长在美国,英文讲得比洋人还顺溜,就是中文实在太差劲,连个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来,家里人着急得要死,怕她以后连汉字都不会写,我老妈这才把她打包送回了国。”高砂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笑道。
“才,才不差劲呢。我的中文,好!”高纱棠瑟瑟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比了个大拇指的手指称赞自己道。
这个可爱的动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
第二天,高砂就兴致勃勃地把他的妹妹带到了学校里一一向周围的人炫耀了起来。
整个班的学生都围在了他们的身边,视线灼热得几乎要将可爱的妹妹吞吃入腹。
高砂将妹妹拦在自己身后,一面小心翼翼地护住她不让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叼走,一面恶狠狠地道:“你们这群怪兽,别妄想对我可爱的妹妹做什么!”
看到高砂护妹心切的模样,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方瞭忍不住嘲笑道:“没想到高砂那家伙还是个妹控。”
“我说高砂,人家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啊?”旁边一个胖男生提出了异议。
“废话!如假包换!以脸为证!我帅她美!”高砂瞪了他一眼,一大堆自夸之辞张口即出,却没有半分脸红害臊的模样。
“那为什么你妹妹长得这么可爱,你看起来就那么粗糙呢?你是不是你爸妈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啊?”众人捧腹大笑。
“我去你的!”高砂一拳砸到他身上,嘴角却还是挂着忍不住的笑。
而中文不佳的高纱棠根本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只能一味地看着他们傻笑再傻笑,两只小手却紧张地拽住高砂的衣角,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
方瞭冲身边的郁殷童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偷笑了起来:“不过小砂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他啊,又可爱又害羞又软软的,怎么这辈子居然跟他这个污浊的家伙成了兄妹?”
郁殷童也已经成了两眼放光的饿狼状态,紧握着双拳兴致勃勃地道:“方瞭!小纱棠真是太可爱了!我现在好想帮她化妆,换各种漂亮的洋装,戴上最华丽的蝴蝶结和蕾丝然后不停地拍照!我还要把照片全部打印出来贴在卧室里,这样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第一眼见到可爱的小纱棠了!”
“你是变态吗?”看着她狂热的眼神,方瞭不禁打了个冷颤。
自己身边的妹控,还真是多啊。
下课之后,高砂便拽着妹妹一路跑到了音乐系上课的教学楼下,等待井锦从这条必经之路走过。
“学姐!学姐!”没等多久,高砂就看到了抱着琴谱从综教楼里走出来的井锦,立刻跳起来夸张地挥舞双手招呼她道。
井锦的步子明显地一滞。可是她此刻已经不方便掉头就跑或是装作没看见,也只好硬着头皮迎向高砂。
“学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高纱棠,你以后只管叫她小纱棠就好了。”高砂兴高采烈地向双方介绍了起来,“老妹,这是井锦学姐,音乐系大三学生,主修大提琴,有机会你一定要听听学姐演奏的巴赫六大无伴奏,那真的是一种享受……”
“姐姐好。”高纱棠第一眼就对这个表情淡淡的美丽姐姐有了好感,莫名地就想要与她亲近。
井锦的笑这才有了些温度,她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柔和:“你好。”
见了她那缓和的表情,高砂心头一软,也立即打蛇随棍上:“学姐你吃午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我请客!”
“高砂,不用了。我去食堂就行。”井锦的态度并没有比之前更软和。
高砂偷偷地捏了捏高纱棠的手,示意她快帮自己说些好话。
高纱棠忙甜甜一笑,走过去缠住井锦的手,轻轻地摇了起来,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发音奇怪的词:“姐姐……我们,去吃吧,一起!”
在高纱棠那样一双大眼睛的注视下,这世上可能真没有几个人能舍得拒绝她的请求。
井锦为难地看一眼高纱棠企求的神情,又看了看高砂满脸的殷切笑容,只好答应下来:“那好吧。”
高砂在心底高声欢呼了起来。带着妹妹追学姐果然是个好办法!
他偷偷地在背后向妹妹比出了一个“V”的手势。
白空念下课后被成群结队的学生们追着问问题,迟了十几分钟才得以脱身走出综教楼。不过他一出来,就正好撞见了走在他前面的那三个人。
井锦,和高砂。这一对他自然不陌生。
而高砂身旁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他以前从来没见过。
高砂牵着她的手,一会儿对视傻笑,一会儿又摸摸她的头,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白空念不由得眯起了眼,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