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特,曾经沙漠的王者,有一个足以惊艳世界的黄金之城。
但那也只是末日前的故事了。如今的哈斯特,不过是在沙漠中苟延残喘的部族,失去了过往的历史、文明,只剩下一个短短的名字了。
连萨莎能认出遗迹来,都是因为他偶然间得到的末日前历史的残卷。语言和表述都已经大不相同,她花了一年的功夫才磕磕绊绊地读完一页。
只这一页的内容就足够叫她神魂颠倒了。
她出生的时候,哈斯特已然是一个衰弱的部族,人口不足一千,没有强大的武器和广袤的地盘,只剩下对昔日历史的向往,和对未来无限的哀愁。
但是没有什么好痛苦的。
因为这就是哈斯特啊。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要面对什么,这个处于沙漠深处的部族永远都会牢牢地驻守在此,末日前如此,末日后亦如此。
“这是哈斯特的太阳。”萨莎盯着那光芒看,即使双目被刺出了眼泪,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然而对于哈斯特人来说无比重要的历史,艾尼却一无所知。
他现在仅仅躲避路易斯的攻击,就已经够费劲的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体力就越发地捉襟见肘。
这就是普通人类和异能者的区别。
艾尼不由地想,促使异能者异变的方向和要素是什么?什么才是决定性的因素?异变之后人的细胞、基因是否出现改变,这种改变是否会遗传?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
艾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控制沙子向路易斯反击而去。
路易斯已经掌握了对抗这攻击的办法,一口吐息下去,便将周遭的障碍物都毁了个干净。
对于艾尼和路易斯来说,这只不过是陆地上沙漠战的延续,甚至两个人都有些疲倦,毁坏力度不如之前了。
但是对于萨莎来说,他们的每一个攻击,遗迹的每一处毁坏,都在令她的心滴血。
这是哈斯特人的过去,这是他们的历史,他们的荣耀,他们的生命!
蒂娜注意到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路易斯向着艾尼射出短刃状的疾风来,这威力足以割断一只大象的脑袋。
虽说威力十足,但是艾尼也不是傻子,站在那里当个靶子给人家打啊。他一个横跳,便蹿上了隔壁的柱子上,避开了这一片攻击,再慢悠悠地落回地面。
打架这种技能确实是需要锻炼的,熟练度一上升,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他在阿道夫监狱岛上打架,用的好像是别人的身体,虽然自己的拳头足够硬,却怎么也攻击不到点去,有时还被实力不如自己的人打得很惨。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度,心里所想的,都能够做到。这就很美了。
但是他为什么好像还是听见了肉体被割开的声音。他低头看自己,并没有受伤。
“萨莎!”蒂娜的惨叫终于惊醒了艾尼。
艾尼回过头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他所站的位置上,多了一个萨莎。
她已遍体鳞伤,血流不止,站不住地跪倒在地上,却仍然强硬地抬起手臂,像是保护什么。
可是后面什么都没有啊。除了一个已经模糊了的雕像。
萨莎艰难地抬起头。
艾尼看见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比坚毅的明亮的眼睛,亮得人不忍直视。
“这……这是哈斯特人的圣地。请离开这里。不要,不要再损坏任何……东西了。”
明明是凄厉的哀求,却叫她说得这般的强硬。
艾尼没有注意到。他没有想过。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为了这种没有生命的东西牺牲自己的傻瓜。
历史什么的,再创造不就好了吗?
人类自己才是最宝贵的。
然而他说不出口。
谁又能对着一个宁愿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人,说出这种没有心的责备呢?
蒂娜迅速赶过去,想为她做急救。之前的伤口已经呈现出愈合的状态,新生的皮肤嫩得和婴儿一般,却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割裂了,血淋淋地,如同宰杀的羔羊。
这次的伤口和之前完全不同。
之前那一次,希特利人是想从她的口中问出答案来,即使下了重手折磨审讯她,却依然没有伤及要害,还不断地用贵重的药剂吊住她的命。
而这一次。敌人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下手,他所针对的是人世间最恐怖的魔王,他根本不可能留手。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招。
即使是庞然大物的凶兽吃下这一招,也非死不可。何况是刚刚被人从死亡边际救回来的萨莎。
她的内脏还保持着新生的粉嫩。
蒂娜根本无从下手去救她。
萨莎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对蒂娜说。“我感觉有点热。”
血、碎肉、内脏……
蒂娜的双手想抱起她,都颤抖得无法掌握力度。
一滴液体落在萨莎的脸上,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蒂娜的脸。“你在哭,为什么?”
蒂娜的眼泪如同断了线一般掉落,洗涮萨莎脸上的血迹,她已哭得哽咽,无法说话。
眼前这个不自知的愚蠢的女孩,令他想起深海的姐姐。那也是个总将自己的利益安危至于他人至于国家和民族之后的傻瓜。
他姐姐塞西莉亚公主,将一生献给了深海中的阿特兰,直到最后临死,念念不忘的也是不能让这个悲惨痛苦的国家获得幸福。
虽然盖亚已在深海1245年发现了能让人类永生的办法,但是姐姐拒绝重生,不肯让人刻录下自己的记忆。
即使是这样,她死去一年之后,悲痛欲绝的人民仍然违背了她的意志,让她重新出生,以一片空白重启人生。
如果塞西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就好了。
她就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不,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塞西没能发现这个秘密,她也一定会为满目疮痍,绝望的阿特兰而感到痛苦,为自己不能拯救它而绝望。
因为她们都一样。
最重要的东西,愿意舍弃性命去保护。
萨莎的嘴唇全然失去了血色。“他们会离开吗?我……如果我死了的话,他们会离开吗?”
蒂娜低下头,收起了眼泪,抿了抿唇,说道。
“你不会死的。我会让他们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