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从艾尼醒来以后,这倒霉的局面就不是一个两个了。有时候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特么一波接一波的送命题。
基因链条这玩意又不是随便能改的东西,就算他可以给自己改一张脸,又不可能把自己全身的基因都改一下。那不叫改一下,叫重新出生。
艾尼背上的汗顿时就冒出了一大片。
最糟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是想进入数据库偷改一下记录的机会也没有。
怎么办?
丽贝卡笑着说。“那我先来吧。需要怎么做呢?”
工作人员立刻将她引上了一个全身机器,开始进去操作,看到艾尼很紧张的样子,还安慰他。“没事的。这就几分钟的事情。而且记录这个也不干什么,就是为你们做好门禁卡之类的东西。”
艾尼哪里敢松气。
他绞尽脑汁地拼命思考,结果在丽贝卡出来以前,仍然没有一个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勉强相信一下二十八岁自己的智商吧。
十五岁的自己都知道要更改记录,没有道理二十八岁的自己不知道吧。
幸好。
“可以咯。从那个门就可以进去里面了。这是光脑,权限都已经给你们设置好了。如果想要更多权限,只有努力研究了。反正越高级别的研究者能开通的越多。”工作人员说完,夹带着资料,急匆匆地往别的地方去了,完全没有要给他们领路的意思。
艾尼和丽贝卡站在原地,进城不到两分钟就变成了一个完全的自由人。不仅没有向导,连个人也没有。
“恩,他们难道都不带我们参观一下吗?”丽贝卡还是第一次自己进来,有些疑惑道。
“可能这里就是这个风格吧。”艾尼倒是对这种风格非常习惯。
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再清楚不过这些人的性子了。虽然人和人各不相同,但是在梅迪亚是一定有个共同之处的,那就是热爱研究。
这种对于人类智慧的极限探究,贯穿了梅迪亚的整个历史,也遍布在每一个梅迪亚人的血液里。
正可谓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研究数据是绝对不可以漏掉一个的。
等等。
艾尼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过去与现在交叉点上非常重要的差异。
但是他没有抓住,再也没有想起来。
算了,由它去吧。该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来的,可能吧。
“那我带你参观一下梅迪亚吧。”艾尼轻松地跳上梅迪亚特有的交通工具,一点犹豫也没有地操作了起来。
丽贝卡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叫这里圣地亚呢?梅迪亚是什么意思?你带我参观,你不是第一次来吗?但是这不可能。”
艾尼立刻暗道不好,咽了咽唾沫,赶紧往回找补。
“没有啦。我当然是第一次来,但是你看光脑上不是有各处的介绍嘛。地名不一样也很正常啊。我们叫它圣地亚,是因为觉得这里是神圣的土地,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也这么想嘛。”
所以我们亲切地称呼它为“梅迪亚”,意思是“我的土地”。
艾尼看着丽贝卡接受了这个解释,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景色还是一点没变,这熟悉的氛围实在是叫他太过放松了,才会这样一不留神地说漏了嘴。接下来他得小心一点了。
但是不管之前艾尼再怎么警告自己,当他按照光脑指使的路线行进,到达分配的房子的那一刻,仍然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思绪的漩涡之中。
因为这栋房子,正是十三年前他成长的地方,也是他和养父母、妹妹爱丽丝曾经的家。
艾尼在看见这熟悉的街区之时,就已经忘乎所有了。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二十八岁,忘记了身边的丽贝卡,忘记了外面那个世界。
唯有十五岁的过去。
他在前院替妹妹搭过秋千,在树上做过木屋,大门的墙壁曾被他涂鸦……一花一草,皆是前尘故人。
然而,全都消失了。
门口空荡荡的铭牌上展露出了凄惨的现实。
这里无人居住。
不可能。
他的养父母,他的妹妹爱丽丝绝不可能离开这里。
艾尼觉得自己突然被剖开胸膛,露出血淋淋的五脏六腑来,被这惨烈的现实泼了一盆盐水。
“波文,你怎么了?”丽贝卡本还是笑着的,但是她一回头,便看见犹如梦魇一般的艾尼,全身如浸泡在水里一般,衣服都湿透了。
艾尼几次张开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要说什么?
他该说什么?
他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听,不想看见。
只想要倒下去,闭上眼睛。
等这场噩梦苏醒。
他的养父母,妹妹爱丽丝绝不可能离开这里,因为他们一定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不需要质疑这一点。他那愚蠢的过去不知道多少次验证过这一点。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就是一家人。
养父母给了他无私地关爱,正直地教育,还给了他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最甜的小姑娘——他妹妹爱丽丝。
他们之间的爱,即使有再多的时间,也不用质疑这一点。
他们在没有等到他回来之前,是绝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那么眼前的一切便昭示着,现实向着最糟糕的深渊滑落。
“我们进去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丽贝卡伸出手想要搀扶艾尼。
艾尼无意识地便躲避开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我没事。我是说我们进去吧。”
这比他在阿道夫监狱岛上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世界通缉的罪犯,更令他无助。
他的内心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然而他自己却不敢细想。
因为一旦开了一个头,他苏醒后得到的所有讯息,就会如同蜘蛛丝结网一般,拼凑出那个叫他绝望的真相。
不要想,什么都还没有办法下结论不是吗?一切都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艾尼逼迫自己迈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脸上的血管烫得发涨。
他浑浑噩噩地走了进去。
打开门的那瞬间,他却仍然习惯性地脱下了鞋子,还未抬起头,声音便在胸腔里响了起来。
“我回来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
没有一句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