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启程,欧阳曦一行的马车向南而去,苏元和青樱远远跟着后边。
往南,正是庆宣城欧阳家的方向。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商议好要往欧阳家去,但苏元心想,欧阳曦一离家就是跟他走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结果却得知苏元和邢家一样是为了玄冰石而来,欧阳曦心灰意冷,想要回家也是在所难免的。
马车走得慢,苏元和青樱策马缓行便可以跟上。一路行到入夜,再无村镇,欧阳曦一行人便驾着马车离开大路,在郊野处寻了一个空旷之地露宿。苏元和青樱不便靠得太近,只好在稍远处绑好马匹,在就近山坡处寻了一个高处,远远察看。
马车边,小良点起了篝火,曲念心在张罗饭食,苏元二人为求隐蔽,却不敢燃火,只得吃些冷干粮充饥。苏元满怀着歉意对青樱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青樱嚼着手上的冷干粮,笑道:“有吃有伴,已不知比世上多少人幸运了,何来的委屈呀?”
苏元虽知她是宽慰自己,心中感激,便不多客套,又说道:“你觉得曲念贤要如何向幕后主使报功?”
青樱道:“可用飞鸽传书,或留书信,也可能……会与人暗中相会。所以,入夜之后,我们还需轮流监视,莫错过了曲念贤的行踪。”
苏元道:“是。”
青樱吃完手中的干粮,拍拍自己的手,说道:“天色已不早,我也有点困倦了,先睡会儿,到下半夜你再叫我起来。”见苏元点了点头,青樱便倚着树干坐下来,伸了个懒腰,闭目睡去。苏元摘下身上披风,为她盖上,自己纵身上树,继续远远看着曲念贤一行人。
他们一行人兴致似乎也不大高,吃过东西,只闲聊几句,便各自休息了。欧阳曦和曲念心就睡在马车里,小良和曲念贤则在篝火旁各自择了一处睡下。
夜渐渐深了,苏元初时还能看着远处的篝火在黑暗中舞动,后来连篝火也灭了,只剩无声的黑暗对他对视,实在百般无聊,无聊到他几乎也要睡去了。忽然,他看到月光下,有个黑影动了起来,那个位置,正是曲念贤!
苏元折下一根树枝,丢到了青樱身上,将她叫醒。再回头时,曲念贤已经朝大路上走去,远处似有马蹄声隐约传来。
青樱已经起身了,她指着大路边的灌木丛,说道:“我们从旁边绕过去,躲到那灌木丛后看一看!”
苏元点点头,两人施展轻功下了山坡,不多久便到了那灌木丛之后。苏元探头看去,曲念贤已经在不远处的大路上等着了。前方,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是一个蒙面黑衣之人,很明显,他是早与曲念贤约定好的时间。
黑衣人在曲念贤面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互相像是对暗号般行了个礼。曲念贤说道:“参见左护法,烦请左护法通报法王,启慧法师之事我已操办妥当,启慧法师与其弟子成平战死与南浊岭,鬼夜异人团亦遭重创,请法王尽快遣人攻上南浊岭,一举剿灭贼子。”
青樱紧紧拉了一下苏元的衣袖,苏元轻轻拍拍她的手,小声说道:“莫要着急,且听下去。”
青樱低声道:“你先在此听着,我去去便来。”说完便往后一退,往树林中去了。苏元不敢大声呼唤,只是轻轻“诶”了一声,还来不及问清楚,青樱早已隐于夜色之中了。苏元无奈地跺跺脚,只好继续看向曲念贤那边。
只见那黑衣人说道:“曲公子此次差事办得漂亮,法王稍后必会论功行赏。”
曲念贤道:“全凭法王神机妙算,曲某只是小小功劳,无足挂齿。”
黑衣人道:“曲公子原是名门之后,为了此计,不惜牺牲家人,自己更是多次置身危难之中,此等忠心,法王都看在眼里了。”
曲念贤道:“哼,曲方通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谁要与他做一家人!若非法王告知,我至今都不知,我的生母竟是被他负心害死,还真要谢法王替我解开这一心结才是。”
黑衣人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却还要带着你妹妹?”
曲念贤轻叹一口气,道:“舍妹虽与我同父异母,但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颇深。她生性单纯,又未经世事,曲方通一死,她也是无家可归了,我总不能看她孤身一人在江湖漂泊。还请左护法放心,舍妹凡事都听我安排,倒是个绝好的掩护,不会坏事。”
黑衣人点点头,说道:“那中途杀出来的两个人呢?欧阳家的小姐和那无名小辈。”
曲念贤一笑,说道:“那日法王部署围杀曲方通,我为防露出马脚,早早便带妹妹杀出重围。本想在路上战至重伤,再去找启慧法师,出演一幕苦肉计。谁知那二人忽然杀了出来,助我们击退了杀手,刚好成了佐证,令启慧法师毫不生疑。”
黑衣人说道:“我们也没预料到鬼夜异人团会在客栈中袭击你们,还好有他们相助,不然你的法术修为,大概就要露出来了。”
曲念贤不屑地说道:“两个低阶武者,多此一举,难道我会需要他们相救?不过,既然送上门了,我便刚好把一切罪名都推到那个无名小辈身上。而今他已经被我们逐出去了,只可惜没有杀了他。”
黑衣人道:“这一步做得很好,欧阳家的小姐而今只剩你一个依靠了,若能得到她的芳心,你取欧阳家的玄冰石,便如探囊取物了。”
曲念贤道:“但我听说,七十二星的邢家也在觊觎着欧阳家的玄冰石呢。”
黑衣人道:“邢家是知雨法师派系,不必担心,法王自有安排,你只管和那欧阳家小姐风花雪月便是。”
曲念贤道:“是,一切全凭法师号令。”
这时,黑衣人忽然转向苏元的方向,低声道:“有人!”苏元被吓了一跳,他一直用青樱教的方法,隐藏自己气息,理应不会被发现才对。这时,曲念贤已经跃开两步,怒喝道:“什么人!出来!”
苏元握紧了手中的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忽然前边草丛中窸窸窣窣动了一下,跃出三个人影来。苏元大吃一惊,那三人背影苗条纤细,均是女子,不难看出,那正是青樱、欧阳曦和曲念心了。
原来,青樱刚才匆匆离去,便是要去叫醒欧阳曦和曲念心来揭穿曲念贤的正面目。无论证据如何确凿,毕竟还是眼见为实,青樱此举倒真是当机立断,苏元不由心中佩服。只是,却不知她们赶来时,听到了多少对话。
曲念心道:“哥,这人是谁?”
曲念贤看看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个旧友,刚好路过罢了。”
“旧友,太巧合了吧?”青樱道:“我倒听见你和他联手谋害启慧法师,还顺水推舟,把罪名归到了苏元头上。”
欧阳曦憔悴的脸色上忽然现出希望的光芒,脱口而出:“真有此事?”
曲念贤道:“欧阳姑娘,切莫听这异人团的妖女胡说八道,启慧法师是我父亲挚友,又为我报杀父之仇,我岂有杀他的道理!”
欧阳曦直盯着曲念贤的眼睛,说道:“那么,你们刚刚说什么玄冰石,又什么与我风花雪月,是什么意思?”
曲念贤窘迫道:“这个……我们只是闲谈,姑娘怕是误会了。”
“好一个误会,我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先是勾结法王,谋害自己的父亲;又借父亲之死,设局陷害启慧法师;接着,你便巧言将罪名推给了我;下一步,就是要接近欧阳曦,窃取欧阳家的玄冰石;是也不是?”苏元从灌木丛后一跃而出,摘去脸上的乔装,一口气将曲念贤的阴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黑暗中看不到曲念贤的表情,但想必此刻他的脸色必定很难看,他有些结巴地说道:“苏元?你、你血口喷人!我岂有谋害自己父亲之理!”
曲念心也对苏元说道:“哥哥虽与父亲颇多争执,但不可能对父亲下此毒手的!”
苏元道:“念心,你被他骗了。他与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对不对?你父亲负心害死了曲念贤之母,他得知后便怀恨在心,私通外人,害死你父亲。”
曲念心转头看向曲念贤,声音已带有些许颤抖,说道:“哥……他怎知我们是同父异母?这……这都不是真的罢?”
曲念贤强装镇定,说道:“都是一派胡言,如果我杀害父亲,我们两人又怎么会被追杀?”
苏元冷笑一声,说道:“这便是你的苦肉计,打算借此去向启慧法师求助。谁知半路我和欧阳曦出现了,便恰巧成了你们一路被人追杀的佐证,再无人质疑你会有什么阴谋了。”
曲念贤道:“巧舌如簧,这个故事编得倒是不错啊。”他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明了,欧阳曦和曲念心并没有听到前边的对话,凭借苏元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讲他击倒。
苏元也知道,这样强辩下去,没有结果,唯一的机会便是抓住黑衣人了,他即是蒙面而来,必然不敢以面示人。于是,苏元说道:“既然是我编的故事,那么你在此会旧友,又何必鬼鬼祟祟?你的这位旧友,便是幕后主使法王的左护法吧?若心中无鬼,何不揭下面纱,大家当面对质?”
黑衣人道:“笑话,你们争执与我何干?曲公子,我便先行一步了。”
欧阳曦见他转身就想上马,心中着急,喝道:“事情还没弄明白,你休要逃走!”长剑出鞘,便向那黑衣人刺去。
欧阳曦虽是心急,但也只是为阻止黑衣人逃走,用的是虚招,只想逼他不能上马,并未想伤害于他。谁知那黑衣人身法如魅,俯身躲过此招,原地便已转过身来,冲欧阳曦小腹便是一掌。
这一掌来得又快又猛,欧阳曦整个人如同空中失控的纸鸢般横飞出去,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苏元抢先一步,接住了她,却见她脸色已变得煞白,显然内伤极重。
黑衣人不屑地对欧阳曦说道:“别太高估自己了,欧阳家的玄冰石,我骗得到便骗来,骗不到便抢来,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凭你们这些废物,能奈我何?”
曲念心听得此话,急忙转向曲念贤,说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曲念贤尴尬道:“这个……”
黑衣人道:“曲公子不必勉强了,你任务已经完成得很好,欧阳家的玄冰石本不是你分内之事。既已败露,便随我回法王处,重新听候调遣吧。”
曲念贤看看曲念心,似乎不知如何开口。黑衣人不耐烦了,说道:“你若不走,我便先行一步了。”
苏元将欧阳曦交给青樱,怒喝道:“恶贼,别想走!”霍然拔剑,左足一点,长剑直取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侧身避开此招,说道:“怎么,还要来送死?”手中已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鬼头刀,浑身真气凝聚起来,煞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