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我注意到，您对超古代人文字有与主流不同的意见？”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老人又灌了口酒，轻轻地呼了口气。
“当然，如果把人的整体政治生态比作一个社会有机体的话，搞清楚它的起源就和搞清楚该相信进化论还是神创论一样重要。”
阿尔伯特抿了口茶，品了品，点头：
“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认为政治的根基是什么？”
“是信息传递。”
暗红色的辉光丝线从他背后延伸出来，在他面前编织出一个平面，配合着语句描绘出图像。
“我们可以把社会看作一个生物整体，其中的人民与设施视作一个个细胞，就像细胞不可能单打独斗，而需要通过一个完整的神经网络来传递必要的信息一样，为了有效运作，国家也需要有一个机制，来保证各个社会细胞之间的信息沟通足够及时。”
“一个国家的强大和连贯性就取决于它能在最大程度上建立一个有效传递信息的社会机制。”
“许多时候，信息传递比物质传递更重要。”
阿尔伯特的【洪流】魔法在之前搭建出的平面上投影出立体的人、小型建筑、水井等等。
“因为一个政治国家的规模和影响力主要受到其个体信息交换的速度和效率的限制。”
“以古人为例。”
“真实世界不同于我们现在的跑团战略游戏，统御者不可能拥有上帝视角，对国家的状况了如指掌，正因此，当太阳王朝建造大河流域的灌溉系统时，他除了需要数以万计的苦工，还需要数以千计的监工、这些监工既是小的监管者和决策者，也是国家信息传递系统中的筛选者和邮差。”
“同时出于效率和权利控制的考虑，当信息逐级向上传递，越顶层的监督者越少。”
“这就是官僚系统的起源和本质。”
男巫的面前组成了一个金字塔。
“而当这样一个权威机构与广泛分布在空间中的人交流时，速度就成为了一个关键因素。”
“譬如，假使一封邮件耗时两天才抵达指定的收件人手中，那么，邮件传递的信息就延迟两日，然后，至少两日才能有回复，这就是四天的滞后，这之间可能发生太多事情，也意味着当一个命令送到，它可能已不再适应现实情况。”
因此，信息传递的效率决定了一个中央政府能够有效管理的范围。
“当然，古代人的生活变化比我们迟缓得多，但即使相对迟缓，也存在一个临界点，超出临界点，中央的决策就会不可避免地与外围真实情况脱节。”
“我们这里假设这个临界点为九日。”
古早期的信息传递只能靠人走，假使一个邮差每日可以行走二十里，那么一个政权的极限统治范围就是一百八十里。
而后，马匹进入到邮差系统中，每日六十里，于是政权的统治极限范围就是五百四十里。
以此类推。
阿瓦兰迦建国400多年历史中发生的两次【大清洗内战】，都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
老者稍稍坐正了些，看着男巫的眼睛：“很不错。”
如果是他还在学校当教授的时候，他想，自己一定会愿意给这位学生打高分。
“我确实对那帮年轻人对超古代人文化的研究有些小小地不满意。”
阿苏勒继续说：
“尤其是对语言学的研究，他们对文字研究的迟滞有点令人着急。”
譬如，他并不认为同一件事物能有十九个符号表达的事情有甚么称得上“奇怪”的地方。
“我们的历史已经走过了40个千年，总计四万年，其中，古文字极大概率是在商业贸易和祭祀活动中出现的，在斯莫兰大陆的北方，临近热带，水资源广泛分布，人们使用契型文字来发送和接收信息，考古学证明，最早的铭文出现在商人寄给商人的器物上———此时该地方的古代魔法符文还没有发展到能行使文字功能的地步，它还仅仅是施法的工具与一门祭祀语言——所以我们才能看到最古老的差评。”
那是一块契型文字石板：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你这应该把头伸进底比斯的冥河洗一洗的混球！
我绝不会要你的破铜！】
“通过文字载体，买卖双方能够得到保证，以使商业行为正常地进行下去，当然，尽管契型文字起源于事物图画，但当它们大量使用，文字符号就会像医生的狂草一样被简化得面目全非。”
“因为商业网络中契型文字的优势不是符号和意义之间的完全对应，而是它们的简单程度与制作速度是否能适应商业的快节奏。”
“与此同时是起自斯莫兰大陆南方的象形文字。”
“与起自商业的契型文字不同，象形文字来自祭祀活动，它们来自图像事物的简化，直到成体系的运用，观察者只要看一下就能很快明白它们的意思，这也是我们现在的主语言，它们服务于远古神庙、祭祀群体和魔法特权阶级。”
“而一支游荡于河域与河域之间的民族却采用了与前两者都不同的符号文字。”
“他们引起了我的注意。”
阿苏勒所指的便是腓尼基人，他们是活动于河域中的贸易商，经常遇到说不同语言的人，因此，他们不仅需要更简单的文字节省贸易时间，还需要可以与多种语言互译的文字来记录不用地方的语言，以便下一次与恰当的对象进行贸易。
在两大需求的驱使下。
腓尼基人创造了字母表和一套纯粹表音的文字体系，也就是已经消失在塞德拉斯历史中的字母文字。
“尽管它已经消失，但我仍在这里找到了与超古代人文字语言相对应的证据：
如果字母文字继续发展下去，是否能达到超古代人的程度？”
“超古代人是否是迫于更加广阔的生活区域、不同的民族、文化以及地形隔阂等等，进而采用了一套与当今世界上截然不同的文字体系？”
他说。
“这就是我曾经向超古代文化学者提出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