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终相见
飘雪涵等人连忙上马，追赶狂奔而去的飘雪洛，各人心中一片黯然：妖为何竟会比人有情有义得多？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那么忠贞那么伟大，她一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妖。
飘雪湛将我安置在梨谷，住进了那一排精美别致的竹舍里。
“大哥，这是皇太妃的旧址，我怎么敢住这里？”我又想起了湛王妃幽怨的眼神，寒希颖像极了另一个她。她说我就那种走到哪里都会伤害别人的人，我……
“除了芊儿，没有人配住在这里。”飘雪湛淡定而不容置疑地道。
“可是住在这里，我会很不安的。”我低下头，只看到自己的圆滚滚的肚子，不由得一阵默然。
飘雪湛叹了一口气，道：“芊儿，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只有住在这里，你才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我沉默了一会，我的确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不相干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微笑道：“那就谢谢大哥了，反正这里这么美，我也很喜欢呢。”
飘雪湛见我应下了，心中甚是高兴，露出温柔的笑容。
梨谷四季如春，风景如画。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坐在门外的竹椅上，微风挟带着各种花香扑鼻而来，看着水烟缭绕的温泉水和花团锦簇的繁花，我抚着肚子，静静地向未出世的孩子描述着这个世间的美好与幸福，孩子很乖很安静，像是听得懂我说的话一般，不时的向我身体里传送着温和的暖意。
“芊儿，今日身子可安好？”飘雪湛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淡淡地笑道：“嗯，今天很好，大哥身子也可好？”
飘雪湛用帕子捂着唇，咳了几声，道：“老毛病了，无妨。”
“吃药了么？”我关切地问。
他看着我，微笑道：“吃过了。”
我也冲他一笑，便静静地转过头，又把视线投向远方，宁静而专注。
“芊儿，可是在想洛？”飘雪湛从下人手上接过一件外衣，轻轻地披在我身上，才坐到我身边轻声道。
“嗯。”我点点头，低声道：“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芊儿不怪他么？”飘雪湛看着我问。
我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
“芊儿。”飘雪湛不赞同地叫我一声，皱眉道：“你不能这么说，你不欠他什么，他这样待你，是他的错。”
我抬起头，正视着飘雪湛，直勾勾地看入他的眼中，道：“大哥，芊芊今天在这里求你答允我一件事情成吗？”
飘雪湛微笑道：“芊儿凡有任何事情，我无不允诺就是了。”
“洛心中怀疑这个孩子，看来是不会认他了。我求你收养他可好？”我看着他，眼中含着淡淡地哀切与焦急。
“这是自然，你若不放心，我便收他为义子，视如己出如何？”飘雪湛的微笑中包含着淡淡的宁静，让我焦躁的心平复了不少，看着我他又道：“芊儿勿要想得太多，你与腹中的孩子都如同我的亲人一般，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那我便放心了。”我低声道：“我知道大哥为人温柔敦厚，必定不会嫌弃我这个妖精生下来的孩子。”
“芊儿，你说什么？”飘雪湛不解地问：“什么妖精的孩子？”
我抬起头看着飘雪湛的眸子，鼓起勇气地道：“大哥，若我不是人，你会害怕么？”
“芊儿不是人，莫非是天上的仙子？”飘雪湛微笑着替我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是一只兔妖。”我侧过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是一只被人禁锢的兔妖。洛在无意中救了我一命，让我重得了自由。可是他却因为我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我承了他这份恩情，特意下山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却不料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将自己的心沦陷于他，一心一意地待他想他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我痴痴的回忆着过去：“因为爱，我更不忍心见他整日坐在椅子上不能行走。更何况，他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去了巫谷求南疆巫王治好他的腿，巫王的条件是以我千年的道行来换回他行走的能力……”
“咣！”飘雪湛饮茶的杯子跌落在地上，他吃惊地看着我，道：“你，你……”
“大哥，我真的是兔妖，你，怕我么？”我勉强微笑道。
飘雪湛定了定神，咳了几声，才道：“芊儿，你真的，真的是？”他震惊地看着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没有骗你，我之所以要告诉你，是因为，因为……”我犹豫起来，因为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亏欠飘雪湛太多。
“芊儿，你答应了巫王的要求是么？”飘雪湛温柔俊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他只是静静地瞧着我。
“我……”我咬了咬唇，垂下头。
飘雪湛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手，用力握着，道：“我知道芊儿一定是答应了。”
我低头应了一声。
“芊儿那么善良，如果洛他的腿疾真的是如你所言因你而起，那芊儿一定会任何人都要难过自责的，是不是？”
我猛然抬起头，感动道：“大哥。”
“芊儿，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洛一定都不知道，对不对？”飘雪湛认真地看着我，皱皱眉又道：“嗯，他一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对你，他舍不得这样对你。”
“我……”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
“芊儿，你知不知道，如果将来洛知道了真相，你要他如何自处？你想让他自责愧疚到死么？”飘雪湛难得严肃地看着我：“芊儿，我相信自己的弟弟，他一定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一定不会介意，你是人还是妖，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我们……我们爱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不管你是不是异类，我们都……深爱你。”他目光灼热地看着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难过地低下头：“不是因为这样，才离开他。”
“那是什么？”飘雪湛不解地看着我：“芊儿不是担心洛会因为你是妖而嫌弃你么？”
我转过头，眼泪扑扑而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芊儿。”飘雪湛拉着我的手没有放开，认真地道：“我跟你讲这些，并不是要给你任何压力，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你的身份并不会成为你留在我们身边的阻碍。我相信洛也一定不会因为这样而不爱你，虽然我很希望你就这样永远住在这里陪着我，哪怕你爱的不是我，心里没有我，但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行了。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希望你能幸福能快乐。既然你的幸福与快乐只有他能给，那么我希望你能勇敢一点，去面对他相信他，好么？”他温柔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关切与安慰，还着着淡淡的哀伤。
我摇着头，低声道：“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这样，才离开他。”鼻子一酸，我心中更是内疚，比起飘雪湛，我真的好自私，他这样子待我，我怎么说得出口？
飘雪湛不解地道：“芊儿，那你为何……”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咬咬牙道：“我，我大限将至，不能再陪着他了，我怕他伤心难过，才决定离开他的。大哥，我这样将孩子托付给你，是不是很自私？我只想到他的感受，却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
飘雪湛大惊失色，站起来道：“芊儿，你说什么，什么大限将至？”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停地用力咳嗽，颤声道：“芊，芊儿，你说些什么？咳，咳，咳……”
我连忙站起来，替他捶着背：“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急，都是我不好。”
飘雪湛拉下我的手，只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眼中含着悲痛，似乎还在问我为什么。
我咬着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答应了南疆巫王，将我的千年道行给了他换回洛的腿，等，等这孩子生下来后，我没了法力就会被打回原形，变成一只普通的兔子……”
飘雪湛看着我，久久不能言语。
我亦是静静地站着，低头垂泪。
许久，飘雪湛才勉强笑道：“芊儿，莫要开这种玩笑。”
“我也很希望这是一个玩笑。”我低低的说。
飘雪湛跌坐在椅子，失神道：“就是因为如此你才任由他误会你伤害你，也要离开他的么？”
“我怕他接受不了，所以宁愿他误会我，恨我，怨我。也不要看到他伤心难过的样子。”我自己拭掉眼泪，吸了吸鼻子。
“芊儿。”飘雪湛心痛地看着我，双手将我的手合扰在一起，叹道：“可是你也会伤心难过，而且更甚于他。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变成……”他的手在微微的发抖，连同的他身子。
我摇摇头，闭上眼：“天意不可违，任何事情都是有得必有失，我因为洛，平白得了这许多年的自由与快乐，还得到了他的垂爱，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实在不敢再奢求什么。其实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我欠他的，而是因为我爱他所以心甘情愿的。”
“芊儿，可是你这样，你这样。”飘雪湛怜惜地看着我：“你想想，若是洛知道了，如何禁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他一定会疯掉的。”
“大哥，我求你，不要告诉他，好么？”我盯着他的眼睛，道：“拜托你了。”
飘雪湛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纸包不住火，当时洛肯放你随我离开，是因为他想让你静一静，我知道他的性子，等他自己想明白，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我该如何向他说明白？”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告诉他，我身子不好，离世了。”
飘雪湛愣了愣，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芊儿，你这样岂不是委屈了自己？我怎么忍心如此看着你离开？”
“大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把所有的烦恼都留给了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我……”
“芊儿，莫要说这样的话。”飘雪湛摇摇头，急切道：“那南疆巫王如此神通广大，那他能不能……”
我摇头道：“当初我便是被他禁锢的，洛也是从他手上将我救走的。这次他能答应放过洛，已是万幸，若是再惹恼他，只怕灾祸又至。”
“芊儿，芊儿，可怜的芊儿……”飘雪湛忍不住将我拥放怀中：“天下奇人甚多，我必求得他们来救芊儿。”
我静静地伏在他怀里，道：“大哥，这是我命中的结，是解不了的，再说我本是妖，认得的奇人岂会不多？若是救得了，我也不会如此消极面对了，你真的不要再为我烦恼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飘雪湛身子一震，将我抱得更紧了。
一路快马加鞭，奔波近二十日累死了十余匹马，飘雪洛终于从南疆树林赶到漾波山庄。远远看着漾波山庄的大门，飘雪洛一阵热血沸腾，终于，可以再见面了。
到了大门，飘雪洛也不下马，直接纵马而入，冲到我与他曾住过的厢房，幸而家丁下人都认得他，但也吓得到处乱窜，惊叫连连。
“洛，你这是在干什么？”飘雪湛闻迅赶来，怒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由着你乱闯？”
“四哥。”飘雪洛跃下马来，一脸急切：“她呢？她在哪儿？”
飘雪湛身子一僵，脸色大变，没有回答。
飘雪洛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更是焦急，连声音都在发颤：“她，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飘雪湛迟疑了一下，我的请求还声声在耳边：求你不要让他知道，就说我身子不好，离世了。
“她怎么样了？”飘雪洛疯了似的摇着飘雪湛瘦弱的身子：“你说话呀，芊她人呢，我要见她。”
“洛，对不起。”飘雪湛轻声咳嗽着，微微侧过头：“她……”
飘雪湛话未说完，飘雪洛一把推开他，惊慌道：“为什么说对不起？为什么？她呢，她呢？”
“洛，你冷静些。”飘雪湛看着自己几欲疯狂的弟弟，心下不忍。
“四哥，你告诉我，她还好好的，对不对？”飘雪洛乞求地看着他：“我，我要见她……”
“洛，对不起，芊儿，她，她离世了。”飘雪湛闭上眼，痛苦道。
飘雪洛整个人惊呆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喃喃道：“离世了？离世了？她走了，离开我了，就这样离开了我……”
“洛，你节哀。”飘雪湛拉起飘雪洛。
“我将好好的芊交到你，你就这样照顾她的么？”飘雪洛冲着飘雪湛大喊。
“对不起。”飘雪湛低叹了一口气：“芊儿的身子不好，自从来到这里后，一直……”
“你骗我，你骗我。”飘雪洛急切道：“四哥，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四哥……求求你，莫要说这样的话，我，我受不了。”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带着哽咽。
“洛，我岂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飘雪湛不忍地转过头：“你来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飘雪洛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倒退了一步，重复着飘雪湛的话：“晚了一步？”
“对，晚了一步。”事到如今，飘雪湛只得硬着头皮道。
飘雪洛突然傻傻地笑着：“呵呵，原来我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芊，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