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武释叹了口气,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皇帝的样子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也知道原因是何。
当年的羽皇后是皇上最爱的人,而皇帝却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将她出卖,虽然心中那样地痛苦,却为了天下无可奈何,这也造成了翼王的叛逆与仇恨。
皇上悔不当初,用尽了一切想要弥补这个儿子,但始终不得好果,如今连弥补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该有多么的难过?而自己的女儿。
他苦笑了一下,若这件事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沫儿从小就和风煜连相交甚好,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本来想着他们二人应结为连理,偏生翼王娶了君家二小姐,他们都不再想。
风宇昂睁开眼,叹了口气,眼眶通红,“这件事,丞相知道吗?”
“回皇上,臣没敢声张,丞相现在还不知道。”
“叫他过来吧,看看自己女儿最后一面。”
“是。”
“武将军!”
“臣在。”
风宇昂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冷厉出声,“凶手,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查出来!”
“臣一定不辱使命!”
武释照着皇帝的吩咐去做,到君府告诉君涛后,他发了一阵的疯,口中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却又昏了过去。
武释不得解,素闻君相对自己的小女儿不加宠爱,而是一直惯着他的大女儿,即使大女儿时不时地欺负君漓烟,他也视而不见。
为何在知道小女儿的死讯之后,却这般失尽面子,丑态尽出?
君涛一向在朝中以沉稳取胜,面对着多少风风雨雨他都神态自若,说他对小女爱也好,可实在没有理由这样的发疯!
“完了,什么完了?”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时,他也沉吟着。
这件事,着实奇怪。
赫连贵妃亲自端着一碗参汤,站在龙清宫门口。
皇帝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连在夜里都不住地喊着连儿,连儿,令她很心疼。
“皇上,赫连贵妃求见。”
“宣。”
她进殿之后,看到武释在一旁,行了个礼把参汤送了上去,便很自觉地退了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其他,她是个贤惠的妻子,知道这时该怎么做。
“皇上,王爷和王妃。该怎么办?”
他实在不愿意提起他们的事,不过没有办法,这是必须的!
风宇昂沉吟了一会儿,“传朕旨意,翼王,翼王妃以公殉职,厚葬于皇陵。”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声音都哽咽着,强压了下来。
“是。”武释行了礼,便要退下去。
“等等,君相身体不好,这几日不用上朝。”
“是。”
人走尽了,风宇昂看了看面前的参汤,却没有任何的胃口。
他从怀中掏出那只毛笔,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一国之君,岂容这样的儿女情长?
他的心中好像插了一把刀,这下,再没有人会原谅他了,他的罪,再也还不清了。
君涛在两日后的晚上醒了过来,一醒来就不顾家人的阻拦去了皇宫,在乾元殿长跪不起,不顾君臣之仪硬要见皇帝。风宇昂出来后,却没有怪他。
“爱卿如此晚了,找朕何事?”
此时的君涛十分的怪异,与他以往的沉稳相反,显得急燥不堪。
“臣请皇上,立刻征兵。”
“这种事岂能儿戏!”他大喝。
君涛身子都匍匐到了地上,“请皇上听臣一言,臣不是在儿戏,而是为了我倾风的命运着想,请皇上准许,此事就由臣来操办!”
他声音一直很急燥,风宇昂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昏迷,一醒来却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皇上!”
“朕念你初丧女,此事就此作罢,丞相回府吧,朕要歇息了!”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回了宫。
“皇上,君漓烟死,我倾风要亡啊!”
君涛再顾不得其他,大声地喊了出来。
风宇昂一颤,又走了回来,“你什么意思!”
“皇上,这件事臣不能说太多,否则必定会给我倾风带来更多的祸患,只求皇上听臣这一次,加强军事戒备,与枫天联合,否则,倾风真的要亡!”
倾风国整体的实力,再加上枫天的援助,应该可以抵挡得过这次祸患才是!
“君涛,不要危言耸听!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一个小小的君漓烟,岂能代表着偌大一个王朝的兴盛与衰败!
“皇上,你可知这大陆上还有谁?这大陆并不是倾风,楼遥,枫天的天下!”
他只能暗示他,不要不相信他!
“哼,君相累了,来人,送他出宫!”
“是。”
这句话等于是下了逐客令,况且君涛也不算是客,风宇昂现在的心情越来越乱。
征兵?君相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其中需要牵连多少事!国家每年的征兵量都是有限制的,枫天近些年蠢蠢欲动,为了扩充国力,他已经一再上调了这个数值,不少人已经怨声载道,他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民间的怨声。
国库不是个无底洞,已经许多年没有战事,供养着越来越多的人,早晚有撑不下去的一天!不论君涛的理由是什么,他不能再不顾民间的感受来征兵,这是一种固定的事情,哪能随便改变!
“皇上,臣是在为倾风国着想呐!皇上。”
君涛被侍卫们拉了下去,不容他再多说。
风宇昂回到了寝宫中,心情越发混乱了。
望天城城外,从未有人发现的地方,漓烟一身粗衣衫,拿着锄头不停地在烈日下劳作着,一旁的风煜连同样的装扮,给她擦了擦汗。
“如果累了,进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她应该是没有受过这些苦的人,他不忍心让她耕地。
漓烟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我的样子像累吗?我倒觉得,这很有意思。”
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初次遇上了,倒是觉得意兴盎然。
风煜连看着她,眼底展露出难得的温柔之色,嘴上却不忘嘲讽,“从小养尊处优,你还会做这些事?”
“你不也是这样?把什么活都揽下来,笑笑倒是轻松了!”
他不争辩,抬头看见嘴上咬着草根,哼着歌回来的笑笑。
她眼珠子四处转来转去,一副灵动的模样。
一见他们二人,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想不到,你们俩还这么勤劳啊!”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笑笑点了点头,坐在了他们二人之前的木凳子上,“喂,你们想不到的东西也很多呢!你们猜,我今天去城里面听到什么了?”
漓烟放下锄头,“什么?”怕是关于他们二人的事情吧!
笑笑扔了嚼过的草根,正经万分。
“翼王,翼王妃死了!”
二人皆是一片震惊,死了,怎么会?那他们自己又是谁了?
相视,眼中都充满了惊讶。
“谁传出来的?”
“我一介小小的平民,连望天城的百姓都算不上,怎么会知道呢?我是听城里人说的,皇帝还下令在今日厚葬了你们呢!”
她很没形象地笑了起来,“我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你们都好好得在这,皇上是傻子吗?还厚葬?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风煜连轻蔑地哼了一声,“确实很好笑。”
不知道他知道自己被耍之后,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现在就是奇怪,谁这么大本事,让皇帝都相信了!”
笑笑又从手上拿了个草根,嚼了起来。
“我现在确定,程应朴是吃干饭的。”
漓烟在沉吟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程应朴?谁啊?”笑笑可不懂这些人。
“尸监老大。”
说老大二字,更容易让俗家的少女了解。
她摇了摇头,“这你不能怪他,兴许是那人手段太高明,不是一般人可以拆穿的,骗过了皇上,自然是非常厉害的人!”
“皇帝不见得就有多聪明。”
风煜连又哼了一声,漓烟严重怀疑,怎么这人这么爱哼?
笑笑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不是他儿子么?怎么不向着你爹?”
他冷眸对上她,不再言语。
笑笑又看了看里面,“我爷爷还没睡醒?”
漓烟摇了摇头,第一次看到这么嗜睡的老头。
笑笑叹了口气,“如果他不醒来,就这样睡着该多好。”
前后的转变令漓烟诧异,“你什么意思?”
笑笑白了她一眼,沉下声来,“也不瞒你们了,城中矿地招工,我正好过去被逮着了,我说我们家没人了,那头子不相信,要抽我鞭子,我只得说我家中还有个老爷爷,但是已经年过八旬,干不了活。他就说反正你们家必须来一个人,我就答应了,说准备下行李就来。这以后,我可能就见不到我爷爷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她一脸愁苦的模样,与之前的样子形成反差。
“这样明目张胆?”漓烟问道,果然官府都是吃素的!
笑笑摇了摇头,“是暗地里招人,我想带着爷爷逃跑,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住在哪里了。那矿地,好像朝廷还没有发现。”
矿地?
风煜连眉梢一挑,“什么矿?”
笑笑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黄金吧!”
黄金!
风煜连急于再问,漓烟拉住了他。
“你怎么会被逮住?”这女子的话,尚不可信。
“我……我是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奇便去看了看,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有人要杀我,那头子说正好还缺一个人,去城里抓容易被发现,便要我去当矿工,他们都把我家给记下来了!”
“好吧,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她知道风煜连为什么这么急,黄金……
鬼王与人交易,大部分都是黄金,这个矿地很可能就与他的交易有关。
但这丫头,还是不足以让人相信。
笑笑想了想,嘟起了嘴,“他们好厉害,我肯定打不过他们,可是我不想离开爷爷,而且我一个弱小的女子,哪能干那种活?要不,你们行行好,帮帮我吧。”
“哦?怎么帮你?”
“要不,帮我杀了他们?我见你干了这么久的活都不累,应该很厉害吧!”
笑笑充满期待地看着风煜连,她纯真的模样让任何人都愿意去相信。
“可是,他们应该也很厉害。”漓烟冷静地问。
笑笑哼了一声,“不愿意就算了,我带着爷爷逃走。我现在就去叫他。”说罢走进了屋子。
漓烟问风煜连,“现在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在倾风国范围内,淘金是犯法的,只有地下市场的几大龙头才有本事做这种事,而且达到使风波也平息的效果。不管是不是与鬼王有关,都得一试。
况且,现在的国库空虚……
漓烟了然他的意思,“我去。”
风煜连怒视她,“我堂堂翼王,派一个女人去?”
她在开什么玩笑!
“你不要搞错了,你还没有权利命令我,怎么着都不能给我用“派’这个字,这是我的权利,我想要去。”
“不行!”
他的拒绝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漓烟冷哼一声,“你认为你管得了我?”
风煜连知道她武功及得上自己,“我管得了。”
“凭什么?”
他一把从后面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你是我的……”
漓烟浅笑,心中一阵暖意,嘴上仍是拒绝。
“我是我自己的。”
心,不可失。她分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他,“我知道,你有其他的事要做。”
虽然他从未提过,但她知道……
风煜连一愣,她怎会知道?
漓烟踮起脚,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风煜连眸色深了,对她的认识更进了一步,他从未想到,竟有一个人,如此了解他……
她笑得自然,自信,“如何?”
他又沉思了一会儿,“好。”
她应该不会让自己受伤,她有自保的能力,所以他,是不是应该放手去做其他的事?
“夫妻二人,同舟共济,同仇敌忾。”
她突然俏皮地说出这些话,风煜连也难得温柔地笑着,眼中尽是她。
她的意思是说,接受他么?
“漓烟。”
他定定地看着她,深黑的眸子,如同耀眼的月矅石。
“我欠你一场婚礼。”
他们的婚礼,真的是一场闹剧,而现在既然确定了彼此的心,那么他就欠她一场最华丽的婚礼,最风光的婚礼。
“记得要还。”
漓烟突然踮脚吻上了他的唇,轻啄了一下。
经历过生死斗争,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她相信他……
她忙跑进了房内,“笑笑,不用走了,我替你。”
风煜连抚着唇,温热的感觉不曾消退。
夕阳西下,远处的山林在落日余辉的映衬下,美不胜收。
漓烟与风煜连携手,缓缓走上城外一处土坡,这里位于高处,静中有微凉的风,扫去炎夏的燥热之气。“这里怎么样?”
她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
风煜连点了点头,“不错。”
他的眼中有炙热的光芒,眺望远处,那看不见的楼宇。
漓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意有所指,“可望,一定可及。”
风煜连狂傲地笑,拉着她的手指向远处,“那边,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
“我不太懂,楼遥,还是枫天?”
她对望涯大陆的地理环境,一点也不熟悉。
他又拉着她的手,指向另一边,“无需知道是哪一个,总有一天,都归我所有。”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她的面前完全地暴露出来,因为她早就知道。今天中午时,她在他耳边的轻语,已让他毫无忌惮。
漓烟淡笑,当知道他放弃太子位的时候,她就想过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而到现在,她心中什么都已了然。太子虽是以后的储君,但在未即位之前,什么都不是。他的行为受到限制,带兵出征更是不可能,完全像是笼中鸟,被保护地滴水不漏。
风煜连需要的不只是整个倾风,而是整个望涯大陆,也许他早就密谋着将太子之位从他的身上消去,羽皇后一事,纵使他再对这件事有意见,但也只是顺水推舟的一个借口。
与自己的父亲绝裂,很好地把太子这个光环扯去,翼王这个头衔,对他来说更加合适。
翼王握有大量的兵权,他想要再进一步扩大势力,才会向皇上要求,娶了自己,与丞相结盟。
这些风宇昂都看在眼里,但是气归气,从未拒绝过。
他的下一步,或许就是。
她握紧了他的手,经历了生死的验证,她再不需担心什么。
“相信我,会帮你。”
风煜连纵声大笑,掩不住的豪迈之情。
漓烟看着他精致的侧脸,眉头却皱紧了。
这条路,她相信会很长。
“回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我就要走了。”
她笑了笑,与笑笑约定的时候也快到了,她就要去矿地了。
风煜连将她扯了过来,“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他有些担心她,纵使她武功奇高,却还是一名女子,在一堆男人之中,谁都会有危险感。
“风煜连,我很坦诚地告诉你一件事。”
他匪了一下,她继续说,“那时,我的武功只恢复了八成,而且身体之前受过伤,不是很好。”
他震惊了!那种疯狂的状态,她却说只恢复了八成!
“你。”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己是多么得看走眼,刚开始居然以为她是弱质女流?
她淡然地看着他,“你还有你自己的事要做,鬼王,你只需在一旁稍加帮助便可。这下,你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么?”
他平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绝美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没有了。”
君漓烟,绝顶的智慧,绝高的武功,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就走吧。”
他突然想象,弑天七人加起来,会不会是她的对手?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同意她的要求,反而给自己下了套,他无奈地笑了,也许,这就是命。
风起,卷走尘埃,飞沙迷雾。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相信,相信她。
漓烟转过头,风吹过她的发丝,拂过她的面颊,一瞬间迷惑了风煜连的眼。
她淡然地笑着,“煜连,我相信你。”
没有相信,那便不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