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远望如黛,近看青翠欲滴。
一鹤一鹰擦着树梢,向着远处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飞去。
陈穆清目光扫过下方山间,发现此地气候与别处不同,更加温暖湿润。
山间植被也与别处不同,生活其中的各色鸟兽同样有异。
而灵禽可以在这里飞行,则说明此地没有被法阵笼罩。
“怪不得樕株派以绵延百里的樕株山为名,此山才是樕株派的根本所在。
从山脚下到高耸入云的峰顶,可谓是‘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不光本地的植物多种多样,从他地移植而来的植物,也容易找到合适的环境,从而栽培成功。”
满山碧翠中,一颗巨石极为显眼的矗立其中。
巨石被削平的一面上,刻有“樕株派”三个大字。
阿月与飞宇张大双翼,向着巨石滑翔而去,降落在三丈之外。
巨石旁的石阶上,立刻有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带着十余人迎了上来。
“原来是铭采芑师妹与夏悟情师弟,”来人拱手行礼,“不知二位光临我樕株派,有何贵干?”
陈穆清和铭采芑还了一礼,由铭采芑出面交涉。
“原来是周正鸿师兄。”铭采芑面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我与师弟奉命前来贵派,乃是为了鄙派月余之后的庆典之事,向吴掌门奉上请柬。”
接过铭采芑递来的玉页,周正鸿检视一番后还了回去,一扬袖便有一物飞出。
此物转眼间变为数丈大小,悬浮于离地三尺的空中,却是一艘画舫模样的法器。
“二位,请。”
待陈穆清二人跃上法器,周正鸿这才飞身而上,催动法器往向山上飞去。
这艘画舫的速度与阿月飞宇相差无几,很快便飞抵山腰,落在一座位于绿荫中的楼阁前。
身处其他门派,陈穆清出于礼节未曾多看周围的景色,便随铭采芑进入楼阁之中。
樕株派的掌门吴生白乃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言谈颇为温和,在铭采芑说明二人来意后,接过了玉页。
随着吴生白注入真气,玉页之上灵光数变。
待得灵光敛去后,玉页上便现出数行文字。
目光落在这些文字之上,吴生白捋着长髯的右手顿了一下,目光不由一凝。
下方,垂手而立的陈穆清心中忽然一动,却强忍住了好奇,没有贸然抬头去看。
等了一等,陈穆清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瞄了一眼上首位置。
只有吴生白手持玉页坐在那里。
“刚刚我的七窍琉璃心感觉到了恐惧,一闪而过的恐惧!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一派掌门感到恐惧!
还是玉页上的信息太过可怕?”
“有劳二位贤侄了,请转告贵派赵掌门,届时我一定到场。”吴生白神色如常,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弟子,“映雪,替我送送二位。”
陈穆清和铭采芑恭敬行礼,在吴生白大弟子叶映雪的引领下退出楼阁,再由候在门外的周正鸿以法器带下山。
叶映雪转身返回楼阁,却见到师父吴生白凝视着手中玉页,眉头紧紧皱起。
“师父,”叶映雪走到吴生白身边,“金桥宗这次的庆典有问题?”
“何止是问题,简直是麻烦!大麻烦!”吴生白一扬手,玉页便向叶映雪飞去。
玉页上面的禁制已经被吴生白破去,叶映雪接住后注入真气,便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共赏宝物?”
“说是宝物罢了!”吴生白哼了一声,“乾昧门的离兄之前告诉我一个消息,金桥宗的人半年前去过大荒派宗门所在。”
“大荒派?”叶映雪回想了下,“曾经的道门九大门派之一,擅长炼器。乾昧门便是继承乾昧门的众多遗脉之一。
据弟子所知,自大荒派被天魔覆灭之后,不少人前去探索,希望可以发现遗存的宝物。这百余年来,已经被搜刮的一干二净了,金桥宗为何前去?
难道他们又发现了新的宝物?”
“不是新的宝物,我们早就知道那东西在地宫之中,只是取出极难,又损毁严重,便无人再管。
没想到赵腾他们竟然深入地宫,将其取了出来!”
见大弟子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吴生白叹息一声,“是乌灵梭。”
“乌灵梭?”叶映雪皱了皱眉,他没有听说过这件宝物。
“大荒派当年炼制过一批法器,虽然每一件都只能使用一次,但威力却是极大。
这乌灵梭能够勾动地火,一旦发动便可将方圆千里生灵尽灭,重返洪荒。
离兄去看过了,乌灵梭在金桥宗的人去过之后,便不见了。
本以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消息,说明赵腾他们也是无法将其修复,没想到……没想到……”
嘭!
吴生白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将其震成一堆齑粉。
“这哪里是宝物!这是凶物!
赵腾他想干什么!我莱郡各派本就与大周朝廷关系微妙,他此刻拿着这等凶物,是想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吗!”
在叶映雪的印象中,吴生白这位师父一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即便金桥宗咄咄逼人,也可想出办法应对,未曾想此刻竟然如此失态。
“师父,形势应该不会如此严峻。若乌灵梭如您所说那般厉害,金桥宗再不济也可以玉石俱焚,大周朝廷投鼠忌器之下,应该不会欺人太甚。”
“投鼠忌器!?”吴生白忍不住摇摇头,“映雪,这么多年了,你可曾见过大周国跟别人服过软?可曾见过大周国接受别人的要挟?可曾见过大周国吃过哑巴亏?”
“当年,都城都快被攻破了,大周国都没有认过输。皇室子弟身先士卒,十去其九也没认过输,他李家的骨头从来都不是软的!
更何况现在那位皇太女,气魄手段更是惊人。没看到她都在掘各门各派的根了,大家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吗!有谁敢在明面上跟她翻脸?”
“这……”叶映雪看了看手中的玉页,“那金桥宗的邀请……”
“去!”吴生白沉着脸,用力点头,“大周朝廷我们惹不起,金桥宗我们也惹不起。”
吴生白话锋一转,“但去归去,别的事情我们就不搀和了。让金桥宗的人自己去做吧!
他金桥宗船大难掉头,我樕株派可是小船!
大不了到时候彻底倒向大周朝廷,跟那些神都周边的那些门派一样,献出门中功法,去那劳什子学院任个职。
我樕株派别的或许不行,但在培植灵药、炼制丹药上还是值得一说的,对大周朝廷有些用处。”
说到这里,吴生白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弟子,“映雪,你现在还跟金桥宗的林子琪有来往吗?”
“师父恕罪!”叶映雪急忙行礼请罪,“林子琪是金桥宗长老曹京华的大弟子,执掌青霞山一脉,他邀请同道相聚论法,弟子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弟子以后必然不再与他有一丝瓜葛。”
定定的看了弟子一眼,吴生白手捋长髯,“不用这么仓促,慢慢淡了联系就行。不要与他走得太近,免得将来金桥宗有事,把火烧到我们身上。”
叶映雪点头应是,沉吟了一下后,面上现出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道:
“师父,要不要跟河图门……”
…………
离开樕株派后,陈穆清和铭采芑又用了四天时间分别拜访了乾昧门、藟玉宗,送上金桥宗的庆典请柬。
从藟玉宗离开后,陈穆清两人便开始了返程。
完成任务的铭采芑分外轻松,开始盘算去哪里游玩,而一旁的陈穆清却轻松不起来。
“如果说只是樕株派掌门看到玉页感到恐惧,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但连乾昧门和藟玉宗的掌门看到玉页后,也立刻产生恐惧之感,就说明问题的确是出在玉页的内容上。
很有可能就是这次庆典的问题。”
想到这里,陈穆清不由皱紧了眉头。
“让这些仅次于金桥宗的门派掌门感到恐惧,这次庆典不会弄出什么大事吧!不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才好。”
一旁的铭采芑注意到陈穆清皱起了眉头,“师弟,可是遇到了难事?”
“师姐,”陈穆清心中斟酌了一番,“这次宗门庆典可能会有些波折,届时要多加小心。”
“你可是听说了什么?”铭采芑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未曾。”陈穆清摇了摇头,“但这些日子递送请帖,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
面对铭采芑探寻的目光,陈穆清也不回避,同样注视着她。
见陈穆清神色不似作伪,铭采芑这才点了点头,“嗯,我会小心的。
按宗门往年的规章,庆典之时我们多半还是共同执事。若是有事,你跟着我便是。”
陈穆清无法明说,但见铭采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并有回护之意,心中有些感动。
“多谢师姐。”
见到陈穆清颇为郑重的行了一礼,铭采芑还了一礼,笑着招呼远处追逐打闹的阿月和飞宇过来。
“师姐,你身上还有金银财物吗?”
“自是有的,师弟可是有事要办?”
“嗯,我想回家一趟。”陈穆清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方,“师姐,如果让两位老人家安度晚年,需要多少金银?”
“这要看两位老人家所居何处了?”铭采芑快速心算了一下,“我现在身上的金银全部换成银两,至多一百八十余两,恐怕不太够。”
“若是急需金银,也可去郡城钱庄,以灵石换取金银。
不过换取少量金银尚可,若是多了便需提供户帖。不是本地百姓,还需提供路引等物。
以前还可用宗门仿造之物办理,但自从大周国推行新政后,仿造之物经常被识破。
前去换取金银之人往往会遭到钱庄护卫拘拿,逃走时狼狈不堪不说,不少人因此受伤,被擒者也是有的。
若是不急,可回宗门换取。”
陈穆清算了下,加上自己身上的八十余两,估计还是不够,只能以后再出山去一次了。
“还请师姐先借我一些,容我回山后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