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冰冷地看着小厮。
“劳烦了。”
“哪里的话，李婆子。”
李婆子点点头，递过去一张银票。
小厮欢喜地接过，虽说送死人出门有些晦气，可能带来银子的死人，对他来说是好事。
他手脚麻利地驾起车。
雪还未化。
车轱辘上沾了些雪，不能走得太快。
当天，浅碧没有回来，也没有为梅香带来大夫。
李婆子听说，当天，浅碧犯了错，被淑妃娘娘发落到偏僻的冷宫，伺候冷宫里的主子了。
隔天，李婆子又听说，浅碧被发配的当晚就吊死在冷宫里，听说是畏罪自杀。
李婆子战战兢兢的，总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梅院空荡荡的。
屋檐下的碎玉片随着风吹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的声响。
小显抬眸看了一眼。
她还记得姑娘的音容相貌，只是，她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自那日被浅碧姑娘带走。她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是浅碧姑娘与姑娘有私仇，她才抓了她出去。浅碧姑娘失手打死了姑娘，自己也畏罪自杀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张管家明令不许乱传，可这事私下，大家还会低声谈论。
有人说，那晚带姑娘回来的是浅碧的相好，浅碧姑娘这才恼羞成怒，也有人说是姑娘活该，没有攀附上王爷，急着找下家造成的，还有人说是浅碧姑娘嫉妒姑娘的美貌，众说纷纭，不管怎样，她身处其中，还记得姑娘看她跪倒在地上时的失望。她想姑娘是希望她护着她的，可是，她因为有私心，并没有护着姑娘。
姑娘估计寒了心吧。
收拾起散落在地的姑娘的东西。
姑娘的东西很多，可大多数都是王爷赐的。
如今，这些必定要充了公。
手碰到姑娘以前最喜欢穿的红靴子，有一双黑色的云靴出现在眼前。
她抬眸看一了眼，吓了一跳。
“王爷。”
王爷？他竟然来了！
小显心里百折千回，慌忙跪下。
萧珩黑着脸看着她。
“她被抓走，为什么不通知我？”
小显愣。
她额头冒汗。
“王爷，奴婢想要通知王爷，可是王爷当时不在府中，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王爷！”
“不知道？不知道问吗？我看你这奴婢，是不想要自己的舌头了。”
小显颓然地坐下。
“王爷，我有难言的苦衷啊。”
“苦衷？”
“姑娘她，”她低垂着头，“她被怀疑有人。”
王爷握住地上散落的红靴的手怔住。
“谁？”
“不知。”
“不知？”
“除夕夜当晚，有人送姑娘回来。”小显额头冒汗。
”呵呵，还真是好呢。既然不知，又何来的怀疑？”他站起，声音冰冷地问她，“听说是你做的证？”
“奴婢，奴婢，也不愿作证，可是，可是有人以我弟弟性命做威胁，我不得不……”
萧珩冷笑。
他抚摸着红靴，低声说：“你知道当时我和她为什么单单挑了你做婢女吗？”
“奴婢不知。”
“因为你的眼睛像她的娘亲。她孤身一人投奔到这里，她不喜亭台楼阁，为了让她感到熟悉，这院落，我是照搬梅城里的院落，而你也是我第一眼觉得眼睛很像，才特意嘱咐她几遍，她才答应的。或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劝她留你。”
萧珩看了看窗外，梅花已落，玉片发出难听的声音。
院落里空荡荡的，唯有一棵梅树孤零零地站着。
他还记得刚植这棵梅树时，她一脸地惊喜。
这是她与他一起合种的第一棵树。他以为，他们还有第二棵第三棵……
“梅香，对不起。”他终究吐出了这一句话，有泪从眼眶中流出。在外三年，他身受战乱之苦。这天下太乱，许多人流离失所，他想给她一个太平的天下，可却不知她会等不到。
她受尽委屈和痛苦，而他却浑浑噩噩不知。
“咳咳……”
“王爷，你风寒未好，不易四处走动吹风。”营沉声提醒。
他用力握住红靴，站起，离开。
小显松了一口气。
萧珩回眸，冷眼望着。
“营割了她的舌头，我看她以后还敢乱说话。”
“是。”
凄惨的喊叫声不断，后来，小了些。
“张管家，明天起，这里封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包括陈国公主吗？”营见张管家拼命地给他使眼色，帮忙问了一句。
“包括!”
在萧珩情绪稳定后，营对他说：“主子，已经查出来了。是淑妃娘娘的命令。”
“淑妃？”萧珩握紧红靴，随即意识到什么。
“我明明拜托她，好好待梅香的，她明明也答应好我，只要我建立军功，回来便能纳梅香为妃。为什么她不守信？”
“或许就是王爷的一声拜托造成的。”营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此时的王爷听不了任何关于她的话。
“派出去找她尸身的人去了吗？”
营点头：“还未有消息。”
“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不过王爷这么堂而皇之地寻，陈国公主那里或许已经察觉。”
萧珩面色铁青地看着营。
营低头，不再说话。
萧珩轻柔地摸着脏兮兮的靴子。
有些事，他迫不得已。
有些事，他不得不为之。
可就是因为不得不为之，才会让梅香受人欺辱。
他想要保护她，可终究还是害了她。
“营，你说那时是不是不应该带她回来？”
营没有回答。
他摸着红靴的手停了下来，这靴子怎么会这么脏？
“洗了！”张管家忙要接过去。
萧珩随即撤回手，“我自己洗。”
他挽起衣袖，像以往一样，屋子里打扫地干干净净。
他把大门锁住，对身后的营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与陈国公主的婚礼正常举行。”
“正常举行？”
营望着王爷，想问，万一那人出现呢？乱葬岗里，他们翻找了一天，没有那人的身影。
她是生是死未知。
如果她还活着呢？王爷，你愿意舍弃这一切，跟她引起当个乡野村夫吗？
营抱着那把精美的刀，没有问他。
这种诛心的问法，不是他这个下属能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