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方颖的幽怨
一路上，大家都静默不语，连平时有些粗线条的季宇桓也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而楚俊话本就不多，所以起初只有他一个劲地说着，见他们还是这样没什么兴致，侧首瞅了眼楚俊，也是一派悠然自得，于是放弃了也不再说话。
季宇桓想着楚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都不说话，但是秦晴的心情不好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他从倒后镜看着正望着沿路的风景却无心欣赏的秦晴，心想一定找个机会再与他说完那天被辛小语打断的话。
四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哥，你们不进去坐一下吗？”楚林扶着车门弯腰对里面的人说道。
“改天吧！”楚俊说完也看了眼秦晴，后者一脸坦然到是让他有些意外，昨天他也听季宇桓说起被小语打断而没有说完的事。
“楚楚，秦晴，再见！”季宇桓也跟他们道别，见秦晴冲他们点了点头，想起还有话没说，可是楚俊已发动车子，想着改天再说吧。
楚林直到楚俊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到，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果然看到秦晴也还是在等她，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是之前，这个时候他们会一起买菜做晚饭，可是……可是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玲玲都没有回来。
秦晴望着眼前正垂头思索的楚林，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先开口说道，“楚楚，晚上我会去个朋友那，就不过去你那吃饭了！”
“嗯！”楚林心中明明一惊，却装作没事的点了下头便不再说话，越过他就向电梯走去。
见他说完楚林果然松了一口气，秦晴面上无奈一笑也跟了上去。
楚林望着餐桌上已做好饭菜，这些全是秦晴爱吃的呢，之前周琴总是在她耳边说着秦晴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不知不觉中自己原来早就记住！
她投降似的放下手中已经握了有些时候的筷子，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要吃了，一点胃口也没有。”将碗朝前面一推，托腮开始望着窗外即将下沉的落日、任思绪乱飞。
直到外面的金红色完全被黑暗所替代，楚林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起身要去开灯，走到离开关没两步的地方，她突然向开关那狂奔过去，哆嗦着将灯打开，然后猛地向身后看去，满屋子顿时亮堂堂，而她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这还不够，她一鼓脑的将屋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了！
环视了一圈见每个角落都很明亮，楚林才想起来要生气，“许月玲这个家伙，居然没有回来！我居然没有让她跟着回来，怎么办？怎么办？”
她边说边瞅着四周，跑过去坐到沙发上立刻将电视机打开，刚搂着抱枕，脑海里又想起从床下伸出一只手将脚握住的画面，她连忙也将双腿放在沙发上，一时有些毛骨悚然，嘴上却说道，“没事没事，那些都是别人拍出来，根本就什么也没有！”楚林再一次搂紧怀中的抱枕拼命地自我安慰着，后悔昨天跟她们看恐怖电影肠子都悔青了。
她卷缩在沙发里看着无聊至极的电视节目，时间不断地流逝，但是她的恐惧却并没有好多少。无意间看到身边的电话，她徐徐坐起，慢慢伸手过去，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拿起话筒，断断续续地按了一串数字，怀着害怕、期盼又不安的心情静静地等着。
在响了好多声以后仍是没有人接起，难道他还没有回来吗？
就在她放下电话快挂掉的时候，电话里终于响起了十分清朗的声音，“喂？你好！”楚林听到那个声音，握电话的手更加使劲，电话线恨不得被她扯断。
“喂！”电话那头，秦晴的声音有些有警惕起来。
“……是我！”楚林还是等了半天才说出这两个字。
“楚楚？”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但是一瞬就转变成担忧，“楚楚，你怎么了？”
“……”楚林握着话筒嘴巴动了一下，还是觉得很难开口，那头秦晴又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轻柔之极。
楚林像是被他安抚了一般深吸一口气，喏喏的说道，“那个……那个，你能陪我睡一个晚上吗？”
一鼓脑全部说完一整句话，却没有听到那边的回答，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说得极有问题，面上一热又急忙解释道，“不是，那个，你睡在客房……”
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传出嘟嘟声，心中失落瞬时涌起，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一紧张把电话线给扯掉而不是他挂了电话，楚林释然一笑，重新安上正要再播一次的时候，毫无征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她吓得浑身一震，话筒也险些掉在地上，但一想到可能是秦晴时她马上放下话筒，起身向门口跑去。
秦晴站在门外不停的按着门铃，心中七上八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楚楚会给他打电话，而且还是在今天，见她还没有说完就断了，想着她肯定是发生什么事，而玲玲没有回来她只是一个人，于是放下电话他就跑了过来。
拉开门，见秦晴紧拧的眉宇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霍然转变成绚烂的笑容，楚林觉得有一种莫名情绪立马涌入自己的心田。
见楚林没事，秦晴心中石头落下，这才在脑海里猜想她是怎么了，前后一想一个念头蓦然出现，他确定性地看了看楚林，于是低头掩口轻笑出声，笑意越来越浓，最后身子竟也跟着轻颤起来。
楚林望着眼前笑得乱没形象的男子，恼羞成怒，指着他大声反驳道，“我才不是怕恐怖片呢！”
话一说出口差点咬着舌头，天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抬头见秦晴正了然笑着，正想为自己的岌岌可危的面子再辩解几句，却看到他双脚上只着了一只拖鞋，于是心中一暖，只是面上轻轻地笑着，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这一刻，那些刚刚还令她的心惊胆战的画面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只剩余温温的暖流向四肢百骸不停流窜、久久不散。
是明晃晃的阳光把楚林叫醒的，意识恢复时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笑着的，缓缓的闭上双眼、慢慢回忆着脑海里刚才有过的画面。
楚境中，楚林又回到了九岁那年的初夏，还是那个悦耳十分的声音在她身边笑着说道，楚楚，我要先离开了，你要等我来找你喔！她拼命的点着头，努力地眨着眼睛、想要将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只能模糊看到是个成年男子，五官仍是看不清晰。
楚林有些不安起来，她伸出手就要向身前探去，可是他们的距离比她想象的还要远一些，正在着急的时候，眼前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款款向他走来，楚林心中一喜、但随即也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速，当他温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时，楚林就醒了……
再次睁开双眼，楚林发现房间的灯仍在亮着，只愣了一下就想起昨天把秦晴叫过来陪自己的事，好心情地悄悄吐了下舌头，她就下床轻手轻脚的开门朝沙发上望去，但没有看到他，心想难道是回去了？
慢慢走过去就看到了茶几上的字条，清秀非常的字迹跃然纸上，楚楚，我先回去洗漱了！望着便签纸，楚林的嘴角有笑意漾开，然后笑容定格，忽然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涌入她的心间，仿佛此时这种心情自己也曾经历过一样，这一刻，楚林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和手中那张有些被握皱的纸条……
昨晚本来想给客房整理一下让他睡，谁知秦晴说太晚了不必麻烦，在沙发将就一个晚上就行，结果他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蜷缩在沙发睡了一晚。光用想的楚林就觉得那样肯定很难受，明明昨晚她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心烦意乱得不行，后来竟也糊里糊涂睡着了。
楚林刚收洗漱完毕，门铃就响起，她赶紧跑过去开门。
只见秦晴一脸严峻，在看到楚林的时候却流露出轻松一笑，可是眉宇间的凝重却是一分也没减少，“楚楚，我今天有点事，晚上可能回不来，你晚上要是害怕就回宿舍去睡吧！”
楚林仿佛能听得到自己的心发出失望的叹息声，面上却是轻笑着，“嗯，我会的！”
秦晴听完只是轻轻点头，望着楚林像是有话要说，但是最后却是说了句，“那我走了！”说完就转身进入了电梯。
知道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楚林却没有问……也没有立场去问，直到他有些清瘦的身影被关在电梯里再也看不到，她才退回来将门关上，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仍站在门口。
楚林出了小区朝车站走去，身后响起轿车的鸣笛声，她往路里面走了走但是笛声仍是不停，一回身她看到一辆奔驰在身边停靠，车窗刚被慢慢放下就露出潘若尘阳光帅气的脸庞，他看起来很开心，因为楚林很清楚看到他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
“楚林！”潘若尘再见楚林，心境与上次已大不相同，他知道秦晴与楚林只是普通邻居和同事的关系，至少在楚林看来是这样的，之前也找过她，却得知她回家的消息，没想到今天一来就看到她。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楚林上前与潘若尘打着招呼。
潘若尘只是轻轻一笑也不作答，径自又问道，“你去哪里？我送你？”
楚林连忙摇头笑道，“不用了，我就去图书馆还书，到公交就可以了！”说完她还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书，如果不是今天心情有些烦闷，她也想不起来整理屋子，这才发现原来有好几本书已经过期了却一直没还。
今天的楚林身着白色衬衣、浅黑仔裤，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只是简单束在身后，姣好未施粉黛的面容使她看起来简约大方又不失清丽。
望着眼前的楚林，潘若尘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他笑着说道，“快上车吧！好不容易不用上班，我刚刚还在想今天要去做什么呢？现在正好，陪你去图书馆！我们也一直没有机会聊聊呢！”
楚林抬眼向车站乌鸦鸦的人群看去，回首又看了看一脸笑容的潘若尘，然后就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潘若尘帮她系好以后才开始起动车子，他侧首望了眼楚林，“你常去借书看？”
楚林面上有淡淡的笑容，“嗯，有时会去借几本，值班的时候看看书也不会打瞌睡。”
“都看什么书？”
楚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都是些闲书！没事的时候看看。”
“功在事外厚积嘛！所以看闲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潘若尘笑着说道，见楚林仍是不说话，又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借的是侦探小说吧？”
看到楚林面上吃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其实根本不用猜，早在大学时期，他就发现楚林只在图书馆借侦探类小说，今天也只是自己过去这么些年没有忘记……罢了。
“嗯！”楚林应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她平时没什么与男子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算是哥哥也是，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久别再见的学长，所以现在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潘若尘像是察觉到了一般伸手打开的音乐，选好曲后，顿时优雅空灵的小提琴曲在车内悠扬响起，放的正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学长？”楚林轻叫出声，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潘若尘正在开车，于是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轻轻地说道，“楚林，有一次，我发现校园广播在放这首舒伯特的《小夜曲》，而你立在原地，泪流不止！”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楚林慢慢地收回潘若尘身上诧异的视线，低头轻笑不语。
是啊，自己也记得，那次漫步在校园，突然广播里传出这首曲子，她是个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但她就是记得这个曲子，记忆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那个同样初夏的中午，她一直流泪、不能自己。
“我这里只有小提琴版的，当时放的是钢琴版的，楚林，那首曲子有特殊的意义吗？”潘若尘笑着说，目光直视前方，更像他自言自语。
特殊的意义？过去十多年的日子，自己唯一清晰记得的原来是那首一直不知道名字的曲子，不知道他的样子；记忆中的声音也会变，不变的只有这一首曲子，那一天她回过神来，冲去广播部问了才知道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特殊的意义吗？应该是有的吧？
“这首曲子很感人！”楚林回神后淡淡地说道，望着前方的眼神清华璀璨之极。
潘若尘再次转过头来深深地凝视着楚林，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有些发白。
想要把眼前恬淡的楚林看清楚一些，明明此时离得这么近、触手可及，为什么还是感觉那么遥远呢？远得就像镜中人一般，仿佛他们根本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漆黑一团的房间里，一个纤瘦的身影倚在窗边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满月，借着外面清亮的月光能将她脸上的哀怨和悲苦一览无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