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正午,艳阳高照,凌陌终于走出了晓露阁,莫幽幽和莫依依掺扶着他,医神吴启紧跟其后。
凌陌绵软的身子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曾经不喜吵闹,嫌弃人多刮躁,但走出门口,晓露阁确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廊上廊下挤满了焦急等待人。
“二师兄醒了”,“二师兄。”
晓露阁园内爬满了淡黄色的羽萝花藤,五月的羽萝花依旧娇艳开放,依旧吐露着怡人的芳香…
“小兔崽子,可算醒了。”
林小临长长地出口气,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陌儿,你怎样…”上官安阳忙过来扶他。
这是他醒来后最大的惊喜,上官安阳并没有死。
“大师兄,你没事…”上官安阳点点头道:“我没事。”
凌陌实在太过虚弱,靠在了廊下石阶旁的柱子上,仰望烈日,好久,他深深吸了口气。
终于,他又再从容地沐着日光,嗅着这温馨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心里好舒服,好踏实。晓露阁院子里所有人都围在他身旁,他笑了…
“凌…额…凌师兄…”
萧乾走到他身旁,凌陌与萧乾从小水火不容,就像凌陌跟林小临一样,萧乾从未叫过他师兄。萧乾竟有些羞涩的摸着头,话语打结。
“恩,乾师弟…”
若是以前,凌陌必不会理他,现在的凌陌自然已不是那个目中无人娇纵自大的天尊少主。
“哎~乾师弟,你跟他一样,不喜欢叫就不要叫嘛,叫的那么难听。”林小临一脸嫌弃的痞笑道。
“林师兄,我如今叫的可还难听?”凌陌有气无力的分辨。
林小临表示很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嗯,如今听来好许多啦。”转头指着萧乾笑道:“乾师弟,你叫得习惯便好了。”
“凌师兄,此物…还给你。”
萧乾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青蓝色,珠子里一丝浅青色的云雾浮动,若隐若现。
“雾影”这是凌陌母亲修萝带在身上的玉珠。
“凌师兄,十二年前的幻灵大会上,天尊夫人杀了我七师弟,我…我一心为师弟报仇,便……,嗯…结果刺断了天尊夫人挂在身上的玉珠,还差一点被天尊夫人杀了,多亏凌师伯护我。”
凌陌接过云目,呆呆看了好半晌。母亲病弱慈爱的容颜还在他眼前清晰可见……
“多谢乾师弟。”
数月后,幻灵仙门重组。
桃源境,苏若婷正式继任仙尊之位,这是幻灵仙门第一任女仙尊。
桃苑附近,一颗粗矮的桃枝之上,苏若婷温柔的缕缕莫幽幽乌黑的长发,含泪而笑道:“幽幽,陌师兄今后劳烦你照顾了,我知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苏若婷哽咽了片刻道:
“我如今已接任桃源境仙尊之位,我会重建桃源境,锄强扶弱,幽幽你们相信我定能做好…”
苏若婷桃花般的脸上多了一份自信和坚定,她不再是娇贵的仙尊女,莫幽幽用力点了点头。
“我信。若婷你必定会做好桃源境仙尊,幻灵仙门第一任女仙尊。”
看着苏若婷粉衣飘飘的倩影远远的消失在桃林的尽头,半晌莫幽幽回过神来,发现树下站着一个人,白衣翩翩,身姿挺拔,正在看着她,俊朗的脸庞,清晰的眉目,凌陌。
莫幽幽看了看凌陌,又望了望苏若婷倩影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的发了呆。凌陌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看向远方。
“凌陌,你不会后悔吗?”莫幽幽不自觉的喃喃道。
凌陌没说话,身边灵雀环绕,向远处苏若婷消失的方向走去。
“凌陌……”
莫幽幽违心的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凌陌站住了,莫幽幽的手又缓缓松开从凌陌手臂一直滑到手腕,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停顿了一下,放开了,她犹豫了,最终她还是放开了。
凌陌停住脚步,反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莫幽幽一愣。
“你当真确定要放开么?”凌陌抬起抓着莫幽幽的手笑道。
“凌陌……”
“那日后便换我来牵你的手,但我绝不会放开……”
“凌陌……你说……”
凌陌明显感觉她的声音在颤抖,她全身都在颤抖……
莫幽幽终于再次趴在他挺拔笔直的肩上,哽咽失语。她双手环在了他修长的腰间,再次靠着他的肩,很舒服,很踏实。
这一次抱着她,凌陌不会像上次那样害怕,害怕伤害了她,他感到心里很暖,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都是暖的。
从幻灵大会到桃源境到青花镇到巫蒙山谷到紫奚城到北岭,漓川……直到他坐了天尊之位,只有她无条件护他,相信他,也只有她在身边他的心才是暖的……
凌陌将下颚抵着她的乌黑的发间,再次在她耳边轻声补充道:“我说我永远都不放开。”
韶华城,第一米商上官家,幻灵仙门重组后,凌陌第一次下山。
“陌儿,这些可都是你喜欢吃的么?”
“恩,喜欢。”凌陌还没回答,莫幽幽倒是满意极了。
一边坐在上官安阳腿上的宫小伍,红红的小脸上还挂着些许食物的残渣。
看着这两张率真无邪的脸,凌陌不禁宠溺的微笑。
上官安阳唤来下人:
“大公子”
上官安阳慈爱的抹掉宫小伍脸蛋上的残渣,摸了摸宫小伍的头道:“这孩子喜欢什么,尽管买来,今后,他便是我义子。”
“是,大公子。”
林小临道:“依依,你妹妹今后可是天尊夫人,这样的吃相可怎么得了。”
莫依依笑道:“若人人都活成这样,这世间便不再有诸多纷争了。”
凌陌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林大公子,你将莫邪之气与幻灵奇术合二为一,确实厉害。”凌陌夸赞道。
林小临泼皮笑道:“哪里啊,还是你陌大公子厉害,竟能超越祖师爷两重幻灵术法,果真是天资聪颖。道天琦要你去给他找寻神物,岂不是得不偿失?”
凌陌半晌未语,思虑好久,道:“呵呵,道天琦选中我的本意是要我得到整副天尊印后,毁掉幻灵石与龙神之灵,他才得以发挥九阴之花的威力。
也并非我天资聪颖,资质不凡。只是……巧合而已吧。”
“怎么说?”林小临不解问道。
凌陌缓缓道:“便要从兽魂珠不得已选中我说起。”
“不得已?“莫幽幽奇道。
凌陌笑道:“确是不得已。
天下神物自择主,其因大多是神物之灵并不甘无为于世间。
我外公修为高深,多年前在遥山毒沼血池,兽魂珠选择由我外公携带入世。
多年后,我外公为成全我父尊与母亲,甘愿舍弃兽魂珠,便由我父尊与母亲再次将它弃入血池。
兽魂珠之灵有所不甘,便再次择主入世。
世间神物如同水火,亦有相生相克。上古龙神之灵与九阴之花亦本属相克。
我父尊有整副天尊印在身,修习的又是纯正的幻灵术法,兽魂珠有所惧,因此便选择了母亲。
但母亲自封全身筋脉,甘心以村女身份与我父亲相伴一生,不再使用功法。
那时母亲已有身孕,于是兽魂珠是不得已选择的尚未出世的我,但我尚年幼,于是便寄于我体内。
而四邪物却是相生,我虽已失了功法,但有兽魂珠之力在,于是黑骨玉认我为主。
我从小被认定是天资聪颖之因有二。
一是因兽魂珠之力,因此修习功法进益很快。二是……”凌陌说道这里顿住,似有所虑,好一会儿。
一众人都在等他说下去。他揶揄轻笑道:“是因我心性不稳,争强好胜,娇纵自大,不想输与任何人。
更不想任何以为,我今后得以继任天尊之位,不是因我自身资质,只因父尊是天尊。”
上官安阳听罢,脸上露出欣慰,道:“陌儿,你长大了。”
凌陌点头又道:
“神龙与畲龙之争斗早在上古时。
幻灵术法本是师祖参悟神龙盘踞之幻灵石上灵气所创。亦与畲龙所盘踞九阴之花向克。
当年道天琦未能唤醒九阴之花灵力未够,祖师爷以天尊印之灵力抑制住九阴之花的觉醒。
苏师叔因有天尊印在身,未能唤起九阴之目,而我是因半副天尊印给了苏师叔后,才得以唤起了九阴之目。
亦是九阴之花煞气逼出了神龙。”
“原来如此。”林小临道。
凌陌点头又道:
当年祖师爷为骗过道天琦不来侵犯五洲,一席善意之谎,引得无数追寻长生之人修习仙道。
道天琦为复祖师驱赶追杀之仇,谎称九阴之目可开地狱之门,超脱生死,以此招揽无数追寻长生之人为其寻找补充九阴之花灵力的四邪物。
岂知,纵使祖师参悟上古龙神之灵创下幻灵术法,亦是一副血肉之躯。
纵使道天琦以万物之灵元换取寿元,亦是逃不过残躯之苦。
因此人既生于这世间,便是这世间俗人,何处长生,何为仙魔。不过是执念而已…”
“上古时,神龙与畲龙王者之争。千年前,芜与晏仙魔之争。三百多年前,祖师与道天琦门派之争。
都以表明,纵然已是这世上最强两者,亦不肯舍弃霸主之争。”
上官安阳一向悟性颇高,这也是凌博渊最为看中他的原因之一。
“陌儿,你与所有人为敌,本意是为了漓川部落不伤害你身边之人?”最了解凌陌当然是如兄如父的大师兄。
凌陌郁郁道:“我知道苏师叔意不在害我,只是想得九阴之目。但……”
凌陌语顿片刻,叹了口气道:
“人说一次慌,要用许多谎去圆。错一次,会用更多的错去弥补,如此下去,会有更多人死于他手。”
一众人沉默无声。
“那为何幻灵祖师的尸骨为何会在幻灵石下?”莫幽幽不解道。
“应是当年祖师爷已知道天琦未死,怕道天琦来犯,不敢将自己的死讯公诸于世,于是将自己藏在幻灵石下,并将自己的仙灵附于幻天剑灵之上,等待有资质之人,可为他除去道天琦。”
上官安阳拍了拍凌陌的肩笑道,当然有资质的人是指凌陌。
片刻后,下人早已摆上满满一桌饕餮之宴。
凌陌问:“大师兄,你这上官家大公子做的如此自在,怎会去幻灵仙门吃苦,修习功法?”
上官安阳笑道:“师尊曾在韶华城城郊除邪,被我遇见,许是早有师徒之缘吧,师尊大义,我第一次见师尊除邪,心生敬佩,于是便一心跟随,师尊也肯收我为徒。”
“哦,原来如此,从未听你说过。”
凌陌将手拍在了上官安阳背上。
“陌儿…?”
“不可有戾气,更不可抗。”凌陌笑着道。
天尊印被凌陌注入了上官安阳体内。
“陌儿,你…”
“大师兄,这十几年来,我早习惯了四处游历,你便再替我做件事可好?
我们之中,小临修习莫邪之气,而我身附血魂咒,九阴之目灵力,无花露……现如今,我煞气已散,畲龙已死,九阴之目被我震碎,龙神之灵亦不会再现。
但此两极物之灵力在我体内仍留有残存………
只有大师兄所修习的,为纯正的幻灵术法。
你便替我守着幻灵仙门,做天尊,我从小便是你带大的,你何事都肯为我做。大师兄……”凌陌习惯性的只对上官安阳撒娇。
上官安阳明白,如若两股水火不容之力相互抵触争斗,他再次入魔,怕是谁也阻止不了。无奈之下也便安然接受。
水河鸳鸯镇上,比以前繁华了许多,还是那家小客栈,但是改了名字,原本叫鸳鸯客栈,现如今叫做尊来客栈。
“老板,你这店的名字是不是弄错了,应该叫做君来客栈吧。”莫幽幽站在客栈门口好奇的问道。
“当然没错,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原本叫鸳鸯镇,现在叫斩龙镇了。”
凌陌,身着素衣,后背古琴,拉着莫幽幽纤细的手道:
“为何?”
“只因…幻灵仙门的第十任天尊,凌陌凌公子曾在这里斩杀黑水蛟,还救了我们的村民们。凌天尊为了五洲四岭的百姓,大战漓川九大长老,召唤出上古龙神之灵,杀死漓川王道天琦,现如今,凌天尊不做天尊游历四方,把天尊之位传给了上官天尊,人们都奉他为圣天尊。
他来我们镇除妖时,就住在我的客栈里,他住的房间现在就是我们这里天字号房……”老板夸夸其谈。
莫幽幽晃着凌陌的手,趴在他耳边笑道:
“圣天尊,你被视为神了。”
凌陌摇头轻声道:“神也会肚子饿啊。”
这几年里,幻灵仙门在上官安阳的统领之下井然有序,五洲四岭苍恒圣地一片安定祥和。
凌陌和莫幽幽带着宫小伍游历一年后,回到青花镇安置…后被人们称为圣天尊城。
多年后,幻灵仙门百年祭。天尊台上,六尊聚首。
圣天尊凌陌,幻灵术法二十一重,自创龙神之怒。
天尊上官安阳,幻灵术法十九重,掌管天尊印。
桃源境仙尊苏若婷,幻灵术法十七重。
弦上涧秦子尧,幻灵术法十八重。
夜月阑珊萧问,幻灵术法十八重。
竹露凝洲林小临,幻灵术法十九重,将莫邪术法与幻灵奇术幻逸之风合二为一,为莫邪奇术。
外加其余七十六家仙府。
西岭狱慑王赤练上人,率领一众弟子。
东岭王蒙达与夫人袁峥儿率领四族。
南岭紫奚城城主佑岚,莫泰将军。
苍恒圣地星芦城,城主锦槊家燕世尘与夫人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