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牢笼里,一女子半倚在冰冷潮湿的墙边。
她看起来有些落魄,一身素白衣衫被染得脏兮兮的,墨色长发也因几日未曾打理而越发凌乱,唯独一双眸子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听见牢外传来的脚步声,她微微侧眸,眸中闪烁着几分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来人在牢房门口站定,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衫与牢笼中狼狈的女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姐姐,听说你七日后便要被斩首了,妹妹可是十分心痛。”
这话儿说得情真意切,可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娇俏小脸儿上可是没有半分心疼。
江楚楚微微抬眼,恹恹的看向江蓉蓉那张丑恶的嘴脸,“你来做什么?”
“瞧你这话儿说的,姐姐,我可是求了太子殿下好久,太子殿下才准许我来探望你的。”
“探望我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这话儿落下,江蓉蓉歪着脑袋似乎认真思考某事,片刻后,她轻叹了一口气,“姐姐把我想得太过狭隘了,你我姐妹一场,乃是血亲,我怎可能落井下石?”
“不过不可否认。”眼瞧着江楚楚眸中光芒明明灭灭,江蓉蓉嘴角又勾起,“看姐姐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做妹妹的,是高兴的。”
江楚楚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江蓉蓉。
就见江蓉蓉弯腰将脸贴近牢房边儿上,“说到底,还是姐姐太不识抬举,太碍眼,逼得人不得不除掉你。”
眼瞧着江楚楚的面色越发阴沉,江蓉蓉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了几分,“姐姐放心,等姐姐一死,我就是江家唯一的嫡女,虽说大皇子手段高明,但姐姐也不必担心。”
她顿了顿,嘴角得意越发满溢出来,“大皇子说得对,姐姐太过顽固,明明有更好的路可走,姐姐非要选那条冥顽不灵的。”
江楚楚目色一沉,“你果然与大皇子有所勾结?”
“勾结?”江蓉蓉面色慌乱了一瞬,又想起什么似的平静了下来,“父亲那般顽固,一心只投靠二皇子殿下,你也一样。”
“可我不同,幸得大皇子相邀,只要我是站在他这一边,便可保我江家在这场纷乱之中平安,而且……”江蓉蓉微微红了红脸,面儿上似有几分娇羞,可这等小女儿姿态,却看得江楚楚直反胃。
“大皇子已经答应了我,倘若之后他登上帝位,便放二殿下与我一道归隐山林,只要二殿下不反抗,他绝对不会……”
江楚楚面色阴沉的冷笑了一声,“天真,像你这么蠢的女人,大皇子身边一抓一大把。”
江蓉蓉面色一变,却也不过转瞬,便是轻笑了一声,“姐姐这是嫉妒,嫉妒我能得大皇子的青睐,可姐姐至今也没能与二皇子成亲!”
嗤笑了一声,江楚楚抬眸看向江蓉蓉,“所以,如今害我下了牢狱的罪魁祸首,是你?”
“什么叫害!”江蓉蓉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我才该是江家嫡女,若不是你,与二皇子定亲的也该是我!”
“自你忽然开窍,就连父亲的宠爱也要夺走!”
“所有好东西都先给你,所有宠爱都先给你,我早就受够了!”江蓉蓉怒声道:“如今也唯有你死,你死了,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我的,只要你死了……”
“还有你娘那个死贱人,如今都成了鬼也不得安生,因记挂你娘,父亲……”
“住口!”
一道洪亮的男声忽然在牢房内响起,紧接着,江致远不知何时出现在江蓉蓉身侧,牢房内传出响亮的巴掌声。
江蓉蓉的头被打偏在一边,嘴角隐隐带着几分血丝,她满脸错愕的看着忽然出现在牢房内的江致远。
“父亲?”
整齐的脚步声在江致远身后响起,为首的,正是上官御。
他面色清冷的看着牢房中忽然坐起的江楚楚,瞥见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默默收回了目光。
面对着眼前面容扭曲的女儿,江致远明显十分失望。
“你姐姐对你的让步已经够多了,至于你死去的嫡母,你更没资格不尊重她。”
江蓉蓉瞪大了双眼,目光越过江致远的肩膀落到上官御的脸上,“二殿下……”
上官御偏头看向另一边,而江蓉蓉则面色惨白,“你们怎么会……”
“你那么恨我,我都要死了,你怎会错过这最后一个踩我的机会?”
江楚楚缓缓起身,原本落魄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丝微笑,她紧咬着牙冠一字一顿,“我的好妹妹。”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江蓉蓉的身形虚弱的晃了晃。江致远却忽而侧眸看向江楚楚。
父亲的面色似乎有些僵硬,嘴角的笑意也十分牵强。
“楚儿,是为父错怪了你。”
江楚楚盯着他的脸,半晌没有说话,便见江致远再次开口,语气似有几分斟酌。
“你妹妹不懂事,被人欺骗了才做出这样的事,若她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
“父亲可是忘了,妹妹只比我小一岁?”江楚楚面色渐渐冷下几分,“若每次她几乎要了我的命都以年纪小为由放纵了她,那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若还有下次,我岂不是彻底死于非命了?”
江楚楚拔高了音调的话音传到江致远的耳朵里,江致远的面色也随之难看了几分。
气氛陷入了沉寂,唯有江蓉蓉低低的抽噎声昭示着她的失败。
站在角落里的上官御抬头看着那隔着一道牢门针锋相对的父女,默不作声。
许久,大抵是因为江蓉蓉的哭声着实心烦,江致远才开口打破了沉寂。
“楚儿,为父并非不想帮你,但为父身后背负着江家一家的生命,这不容为父出一点儿差错,哪怕是大义灭亲……”
江致远顿了顿,“为父甚至想过,若你真为了此事而死,待扶持二皇子登上皇位之后,为父必定以死谢罪,以慰藉你和你母亲的再天之灵。”
江楚楚继续默不作声,那副冷眼旁观的态度叫江致远面儿上的愧疚越发浓重。
“若今日真相被皇上所知晓,那关乎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了。”
“我江家几十年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