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楚意外的看着来人,“师父?”
那方顾元春正缓缓踱步而来,依旧依稀淡得出尘的素青,一张叫人忍不住脸红的俊脸——若说京城中年三十以上能迷倒少女的,除顾元春外,江楚楚倒是想不到别人了。
她转眸之际,萧氏正面色疑惑,萧怡香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待顾元春在江楚楚身侧站定,不等江楚楚开口介绍,便见她红着脸福身行礼。
“顾,顾先生,小女萧怡香,这厢有礼。姐姐常提起您……”
顾元春目光扫过她的脸,“楚儿,咱们换个地方说?”
江楚楚有些诧异的看了顾元春一眼,旋即轻轻点了点头,“萧姨娘,你们且先早些回去休息,记得我所言。”
那方萧氏低垂着头轻轻点了点,便拉着似有不甘的萧怡香转身离去,江楚楚这才转过头看向顾元春。
“师父,湖心亭可有桃花醉了?”
顾元春侧眸瞥了她一眼,眸中似有些许嗔怪之意,“你这丫头,就惦记着我那点儿桃花醉,走吧,我早已准备好了酒菜,只等你到了。”
江楚楚微微咧开嘴角,连日来的压抑顿时一扫而空。
也许只有在顾元春这儿,她大可毫无顾忌,反正耍心机也会被顾元春一眼瞧出来,索性她在顾元春身侧就做个什么都不思虑的憨憨,倒也没什么不好。
顾元春一路领着江楚楚到了湖心亭,正如他所说,湖心亭那处早温好了酒,秋风习习之下,清冷的湖心亭徒增了几分烟火气。
二人坐下,江楚楚方才抬起桌上泛着桃花香气的酒盏,犹豫了一会儿,只轻抿了一口,便放下。
对面的顾元春只觉好笑,他微微张了张嘴,“丫头,听说日前你出了趟远门?”
江楚楚点了点头,“是出去了一趟,处理些小事儿。”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的看向顾元春,“既然林海媚不叫我身后安宁,自也该一报还一报。”
顾元春似乎想到什么,他倒是对此事未做评价,“昨儿你回来时我瞧见你了,怎奈当时你心事重重,我便也没多问。”
江楚楚目色一凉,想了想,她又端起酒盏,“师父,你说……人命是不是真的不值钱?”
闻言,顾元春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那得分轻重缓急。”
“怎么说?”
“人命的确是重如泰山,然有些人的命,自生下以来,便是轻贱,就好比你的丫鬟珠儿和你,你也许会十分在意她的死活,然在旁人眼里,她若死了,就宛如世上多死了一只蚂蚁而已。”
江楚楚拧眉。
“换言之,就拿之前发生的事来说,江蓉蓉的命,对于上官铭而言就如草芥,他本就是拿江蓉蓉当刀子用来对付你,刀子若染了血,成了他杀人的证据,他自然也是要将其丢弃了的。”
这个道理江楚楚是懂得,然却从心底接受不了。
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权利便是规则。
望着江楚楚若有所思的面色,顾元春收回了目光。
“你是个聪明孩子,自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值得怜悯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每个人变成现在的模样也都是有原因……”
“你没必要对每个人心怀怜悯,”顾元春的面色忽而严肃了起来,“人性的恶,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人,天生就是恶人。”
江楚楚面色一顿。却见那方顾元春忽而展颜一笑,“你还太小,不懂这些,也实属正常。”
“师父……”江楚楚嗔怪的看了顾元春一眼,“师父怎的如此悲观,过去的事儿,不都过去了吗?”
闻言,顾元春的目光却忽而深远,“是啊,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
“罢了,且不提,今日我也只是见你闷闷不乐,才特意取出了桃花醉,你可要承了为师这份苦心。”
望着顾元春笑盈盈的脸,江楚楚也明白自己之前太过苦大仇深,这般瞻前顾后可不是她江楚楚的性格。
她朝着顾元春咧了咧嘴,举起酒盏,“近日我酒量渐长,若喝得多了一些,师父可千万要把我送回去。”
“你这丫头,喝了我的酒,还要我亲自送你回去?”
江楚楚眸中狡黠,“谁叫师父蓄意将我灌醉了的?”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瞧着那张娇俏小脸儿上迅速染上的晕红,顾元春默默摇了摇头。
“臭丫头。”
……
宿醉过后,虽头重脚轻,可日前压在心头叫人喘不过来气儿的重物却统统卸去。
睡到日晒三竿才醒,江楚楚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这时,门外的珠儿匆匆进来。
“小姐,您怎的才醒?小秦太医都在偏厅等您多时了。”
江楚楚挑眉,“他怎的来这么早?”
“您忘了昨日答应了小秦太医要和人家讨论医术的事儿了?”
江楚楚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我还真把他给忘了。”
说罢,江楚楚起身,随手在铜盆里净了脸,便打算转身出去,却被珠儿一把拦住。
“小姐,您不稍微打扮打扮?”
江楚楚被珠儿这话儿说得面色一怔,她与秦羽相处久了,也经历过几次难事,她什么狼狈样儿秦羽没见过?
那方珠儿眼中却似乎噎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小姐,小秦太医可还带了个人过来的。”
“人?什么人?”
珠儿似乎被憋得面色涨红,“小姐……他们不让奴婢说。”
还特意不让珠儿说?秦羽怎的也变得如此神神道道的了?江楚楚歪着脑袋猜测了一会儿,“是你认识的人?”
珠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楚楚拧着眉头,“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这般作甚?”
“小姐莫怪,奴婢也是怕隔墙有耳……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瞧见珠儿这幅模样,江楚楚心下越发好奇,只得任由珠儿把自己按在那一处硬是梳妆打扮了好一会儿,这才匆匆朝着偏厅而去。
主仆二人到了偏厅的时候,厅内两人正对坐无言,手里都端着温热的茶。